初夏的东宫偏殿,窗棂外爬满翠绿的藤蔓,将晨光筛成细碎的光斑,落在案上堆叠的奏疏与医书间。林枫裹着左臂未愈的伤布,提着新拟的《东宫调理方》,轻步走入殿内时,太子朱标正对着一幅《大明疆域图》沉思,眉宇间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疲惫。
“微臣林枫,参见太子殿下。” 林枫躬身行礼,声音温和,刻意放轻了语调 —— 他早从太医院同僚口中得知,太子近来因处理胡惟庸案余党核查事宜,常熬夜批奏疏,心悸失眠的旧疾又犯了。
朱标转过身,见他伤布仍在,连忙上前扶他:“林院判不必多礼,你的伤还没好,快坐下说话。” 他指着殿内的楠木椅,又吩咐内侍奉茶,“海疆一战辛苦你了,前日听闻父皇升你为太医院院判,专职东宫,往后雄英与孤的康健,便多靠你了。”
“为殿下与长孙殿下分忧,是微臣本分。” 林枫坐下,将《东宫调理方》递上,“这是微臣结合长孙殿下的恢复情况,与殿下近日的作息,拟定的调理方案,以药膳为主,汤药为辅,既能养身,又不耽误殿下处理政务。”
朱标接过方子,仔细翻看,见上面不仅写着每日的药膳配伍,还标注了 “辰时食莲子茯苓粥(养心脾)”“申时饮山药百合汤(安神助眠)”,连食材的挑选(如 “选当年新采莲子,去芯免苦”)都写得细致,眼中露出赞许:“林院判考虑得这般周全,孤心甚慰。前几日孤总觉心悸,夜里也睡不安稳,太医院开的汤药虽有效,却总觉苦涩,若用你这药膳,倒能轻松些。”
“殿下这是心脾两虚之症。” 林枫顺势起身,“微臣为殿下把把脉,再微调药膳方子,效果会更好。”
朱标伸出手腕,林枫指尖轻搭,凝神感受 —— 脉象细弱,时有间歇,正是长期忧思劳累、气血不足的表征。他收回手,温声道:“殿下脉象与微臣所料一致,除了莲子、茯苓,可在粥中加少量桂圆肉,既能补血,又不燥烈;夜里若仍失眠,可睡前用酸枣仁煮水代茶,比汤药温和,不影响次日政务。”
“好,便依你所言。” 朱标点头,话题自然转到海疆战事上,“孤听吴侯爷说,你中了毒箭还能辨明阵眼,连昙摩罗识都对你赞(实则是忌惮),这份临危不乱,孤自愧不如。”
“殿下过誉了。” 林枫连忙谦辞,“微臣只是借了紫髓石的特性,又有水师将士奋勇,方能破局。倒是殿下处理朝堂政务,兼顾宗室与朝臣,才是真正的辛劳。” 他刻意避开胡惟庸案的敏感话题,只谈政务辛劳,既显体贴,又守分寸。
两人从海疆的战船防御,聊到太医院的医政改革(林枫提议 “在东宫设‘惠民药局’,为东宫侍从及周边百姓免费诊病”),又谈及朱雄英近日的功课(“长孙殿下已能背诵《论语》选段,只是午后易困倦,可在膳食中加些薏米健脾”),话题始终围绕医职与东宫日常,却处处透着默契,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时辰。
内侍端来新煮的莲子羹,朱标看着林枫浅尝一口,忽然笑道:“林院判今年二十有五了吧?孤听闻你至今未娶,是因早年随师游历,耽误了婚事?”
林枫手中的羹勺一顿,耳尖微热 —— 他从未主动提及年岁婚事,想来是太子从太医院档案中得知。他放下羹勺,躬身道:“回殿下,微臣早年确因随师行医,无暇顾及私事,如今刚入东宫任职,也想先专注医职,暂未考虑婚事。”
“话不能这么说。” 朱标放下碗,语气带着长辈般的关切,“你医术绝顶,又对东宫有恩,孤身为太子,也该为你筹谋。孤想起吏部尚书吴琳有一女,年方十六,知书达理,与你倒是相配,若你有意,孤便为你从中说和,如何?”
吴琳是洪武朝重臣,为人清廉,其女的家世与林枫如今的院判身份也算匹配,太子此举,既是真心为他着想,也是想通过联姻,进一步将他与东宫绑定。
可林枫听到 “说和” 二字时,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徐妙锦的身影 —— 那日在徐府后花园,她提着药箱走来时的轻盈步态;太医院官舍里,她教他用阳燧石粉驱寒时专注的侧脸;还有她送的《草木考》扉页上,娟秀的 “徐氏妙锦手录”…… 这些画面如同春日细雨,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头,早已成了难以言说的牵挂。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躬身的姿态更显郑重:“殿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微臣左臂伤势未愈,眼下满心只想着调理好殿下与长孙殿下的康健,更想将东宫药局的事理顺,实在无心思考虑婚事。再者,吴尚书之女出身名门,微臣寒门出身,恐委屈了令媛,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番话既委婉,又句句在理 —— 提伤势、谈医职,是守本分;说 “寒门配不上名门”,是避攀附,既不会驳了太子的好意,也守住了自己的底线,更隐晦藏住了心中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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