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多尔衮突然心有所感，抬眼望了一下，就看见袭来的子弹，似乎须臾将至。
这一下子，瞬间都变得十分漫长。
过往的画面不断浮现，脑中犹如皮影戏一般，依次交替，仿佛对这个世界，还充满留恋。
多尔衮记起了那些难以忘怀的日子。
回到十六岁的时候，用汉人的说法，那是崇祯元年，他阿玛刚刚去世，额娘也陪了葬，可他却跟皇太极四处征战。
那时跟察哈尔大战，他作战勇猛，被封墨尔根戴青，很是风光。
崇祯二年，他又跟着皇太极入侵明朝，攻下了汉儿庄，然后直逼京城，想当初，那什么袁崇焕啊，祖大寿啊，都是他的手下败将。
多尔衮将山海关的援军歼灭，从此，明军在他眼里就是菜鸡土狗，不值一提。
第二年，又大破明军，吃了些开胃小菜，再班师回朝。
事情似乎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没有谁是他多尔衮一合之敌。
崇祯四年，多尔衮带兵在辽东和明军打得热火朝天，还记得大凌河城下，明军火炮猛烈，躺了不少八旗子弟，可他多尔衮毫无惧色，最终迫使祖大寿投降，取得辉煌战果。
接下来几年，他多尔衮东征西战，平定漠南蒙古部落，侵入明朝京畿劫掠，他劳苦功高，成绩斐然。
崇祯八年，多尔衮带着数万精兵，进军黄河河套地区，打击林丹汗的残部，招抚察哈尔余部，收服了林丹汗的儿子额哲。
而林丹汗额哲更是将蒙古传国玉玺贡献出来。
由他多尔衮交给了皇太极。
他多尔衮还记得那一时刻，八阿哥欣喜异常的样子，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多尔衮感受得到情绪，皇太极是真的高兴。
于是，去年四月，在群臣极力奏请之下，皇太极登基称帝，改国号大清。
那一段日子，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被封为和硕睿亲王，虽然位列六王之位，虽然只年仅二十四岁，但他多尔衮就是高兴不起来。
有时候，他或多或少眼热那个位置，他也想据为己有。
有时候，或许是大玉儿的关系，他多么希望那个“他”是他。
但多尔衮明白，那个“他”不是他，而且，他还不能表现出异样的情绪，他要是高兴的，他是开心的。
他不得不继续服从命令。
所以，去年十二月，多尔衮又跟着皇太极，东征朝鲜，他去打头阵。
他多尔衮战功显着，他攻破江华岛，他俘虏了朝鲜国王家属，今年四月，他更是押着朝鲜世子夫妇，押着那些随从抵达盛京。
他多尔衮可以很骄傲地说，他为大清贡献了很大的力量。
大清的扩张，他多尔衮居功至伟。
可他多尔衮却没有停歇的时候，明朝境内出现问题，大清臂膀被斩断一只，然后，皇太极就受不了，要派他来收拾。
他多尔衮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兵备，还要他亲王收拾。
他难道真的就是劳累的命。
还是皇太极就想……
多尔衮没有继续想下去，他明白想下去是什么后果，他现在还没有力量，他还不想休息。
他只能蛰伏，或许以后会有机会。
只是现在，望着那突如其来的东西，多尔衮浑身一下子充满遗憾，好像没有机会了。
好像机会正离他远去。
脑子里各种情绪突然汹涌而来，而最大的那个情绪就是伤感。
对，他多尔衮很伤感，他想留恋，却没有机会。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眼前浮现了一个人，不是皇太极，也不是死去的阿玛额娘。
而是大玉儿。
她似乎正在对他微笑，告诉他，她等他回去，已经烤好了肉，他最爱的烤肉，等他回去。
然而，一切都没有机会了……
同一时刻，井坪城密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别样热情，别样激烈。
赵知来一下子也感慨良多。
崇祯即位以来，清军已经入关三次，被杀害的百姓不知凡几，现在，终于报了一点仇。
然而，死难者甚众，就一个亲王，根本于事无补。
想想每一次，都是十几万、几十万的遇难人数，赵知来都不敢估计数字，因为不能估计。
少掉一个都是一条生命。
但赵知来还是有所庆幸，最起码以后不再有人死于多尔衮的手，算是挽救了不少人。
崇祯十一年的劫掠，再后来，十四、十五年的松锦会战，更是将明朝的最后一点元气，屠戮得一干二净。
最后，多尔衮带领大军入关南下，让天下改朝换代。
等待顺治二年，多尔衮强行向全国发布剃发令，激起了人民的激烈对抗，造成了多少惨案。
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赵知来很是欣慰，跟着手下，一起高兴起来。
而这个时候，黄晃眼里更是噙满泪水，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轻声说道：“大人，我从未想到有这样一天，我居然能亲眼见到鞑子亲王身死，我见到了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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