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别过头，复又躺回床榻，将自个儿紧紧裹在被中，便翁声道:“方才奉云仙君所言，你也听到了。束在破仙柱上，本该是形神俱散。可金德星君将我尚未破散的妖灵投到了陆安歌身上。白糖花，你只需知晓这些便可。日后若是被天庭察觉，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知道的愈多，反而对你越没有好处。”
白糖花听到这话，瞬间敛了八卦的神色。摆着小身体，钻到我的臂弯中。乌溜溜的眼珠定定瞧着我:“倾玉，疼么？”
我不晓得她是问我被束在破仙柱上，还是问我被廖雪莹下了药之事。可无论是哪个，我都是痛的。
这痛在身上，更在心上。
破仙柱也好，饮下毒药也罢，每一次惊惧和痛不欲生之时，我都希望灵华君能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却未能如愿，更何况此次是他亲手将我送入教舞坊中。
这痛，我只能独自咽下，又能同何人去说。
自廖雪莹给我喂下毒后，身子略一恢复，她便让绿绮单独教我一支“清平舞”。避开习舞台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视线，绿绮可说是倾囊相授。我自是不敢怠慢，一月之后，已将“清平舞”习得绿绮八九分神韵。
这日，绿绮站在一旁，见我最后一个步法落定之后，便忍不住轻轻击掌：“果然很有天赋。”
抬袖拭去脸颊的汗水，我看向绿绮，神色沉重：“绿绮姑姑可是要回禀坊主了？”
绿绮神色一怔，面上带着几分犹疑，看得出，她似乎也不希望如此之快地回禀廖雪莹。
“小玉斗胆问姑姑一句，坊主这是要将我送往何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心中亦是忐忑不安。
绿绮显然一惊便脱口而出：“是谁告诉你的？”
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收敛舞裙的长袖，轻声说道：“没有谁告诉我，只是我自己留了心。在坊中的这些时日，习舞台的姐姐们，但凡是出众的，过几日便会离开坊中。我猜想她们定是被坊主送去了何处。如今坊主让小玉跟着姑姑习了这‘清平舞’，自然是有打算的。”
绿绮缓缓走上前来，突然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玉儿。也不知你被带回坊中，究竟是喜还是悲……”
我眉心一动看向绿绮，竟从她的身上隐约瞧见了娘和缈巧的影子。她们曾那般的疼惜我，舍不得我受丁点儿的委屈。我若是难过，她们瞧着我的神情就如同此时的绿绮一般，蹙着眉，眼中满是心疼。
“姑姑。”我轻唤了一声，便见绿绮双眸颤了几颤，继而便欲开口继续说下去。
“绿绮。”
可就在这时，廖雪莹适时出现在屋前。她今日着了一袭烟青色的素裙，神色中略有些疲惫。方一踏入屋中，她便用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朝着绿绮问道：“练得如何了？”
绿绮瞧了我一眼，只得打住方才的话头，转而行至廖雪莹面前，垂首应道：“回坊主，已成。”
“哦？这么短的时日？”廖雪莹挑了挑眉，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自然知晓她在怀疑什么，我本就是半途习舞，在她口中虽有些天赋，只是并未自幼打牢根基，又是在这短短时日内，她自是有所怀疑。
“玉儿，既然绿绮说你习舞已成，那便让我瞧瞧，你这些时日到底有没有荒废。”廖雪莹看向我，沉声吩咐道。
“是。”我低声应着，便甩开长袖，跳起这“清平舞”。
绿绮教习时便说过，这清平舞的精髓在于轻，在于柔，仿若身处云端那般轻盈漂浮，又要以手中长袖舞出流云之姿。
旁的我虽不知晓，可这云头上的感觉我自然熟悉。习舞之时，只要想着自己是在九重天上，踏了云头便是。
我舞得无知无觉，沉浸其中难以自拔。我仿佛看到了仙果坠坠的星君府邸，瞧见了天府宫中灼灼盛开的再生桃，又似在云端，径直往那彩霞流泄的栖霞山行去。
一曲舞罢，再看向廖雪莹，她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
“我果然没有看错。”廖雪莹笑意盈盈行上前来，轻轻摁住我的肩头，便吩咐绿绮：“那件事，可以着手去准备了。”
绿绮一惊，慌张地眼神掠过我：“这么快？坊主是不是再待些时日？”
我不知道廖雪莹与绿绮口中所说何事，但隐隐觉得与送我离开教舞坊有一定的关联。
“算不得快。”廖雪莹抬手轻抚着我的发髻，可我的身体却忍不住战栗。
廖雪莹似乎有所察觉，悻悻收回了手，便对着绿绮说道：“时不我待，既然清平舞已成，早些出手终归是没错。你去准备吧。”
“是。”绿绮神色一沉，却也只能垂下头去，恭敬应了一声。
“坊主。”代兰忽然出现，神色中带着几分焦灼。
廖雪莹朝我看了一眼，我便识趣的退下。然而在闭合屋门离开之时，我瞧见白糖花正站在窗棂上悠然自得地梳理着羽毛，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我便安心关上门离开。因为我知晓，廖雪莹与代兰所说的一切，都会被白糖花尽数听在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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