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杨军还是以前那个杨军，没有因为他残疾而看不起自己，也没有因为二十年不联系而疏远自己，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在部队的一段日子，那段时光是他最幸福的日子。
“老杨。”
李三江用手拭去眼角泪水，哽咽道：“这次来……确实遇到了困难，我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困难就说，婆婆妈妈的，有没有拿我当兄弟啊？”杨军有些不高兴了。
对于他来说，李三江即使有事求他也没多大事，一个平民老百姓能有什么大事求你？无非是借钱，托关系之类的，不会让你为难的，杨军本着能帮老战友一把是一把，有能力就帮一下也没什么。
“老杨，我说不出口啊？”李三江眼圈通红。
“我们兄弟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杨军尝试着问道：“借钱？”
杨军想着李三江亲自登门了，不可能是因为钱这点小事吧。
谁知，李三江竟然点头了。
“嗯。”
“嗯？”
杨军愣了一下，问道：“真的是因为钱的事？”
他觉得即使李三江差钱也不可能跟他借啊，老战友那么多，偏偏找一个阶级差距那么大的人借钱，逻辑上说不通啊。
“嗯。”李三江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而且还不是一笔小数目。”
杨军闻言，笑了。
“哈哈。”
“老李，你这是专程来逗我的吗？”
李三江闻言，脸色通红，吭哧道：“我逗你干什么，我是真遇到迈不过去的坎了，我需要钱。”
见李三江认真的样子，杨军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误会他了。
“真的是来借钱的？”
“真的。”
李三江似乎很排斥‘借钱’这两个字，觉得是一种耻辱，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求过谁，更别提借钱了，要不是实在迈不过去这个坎了，他是真的不愿意来麻烦杨军。
“招财，让厨房送酒菜过来。”
杨军没有盲目的答应他，而是让孙招财送酒菜过来，他要和李三江好好聊聊。
要是搁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直接帮了，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现在是大领导，位高权重的，背后算计他的人太多了，他也不知道李三江是不是被人利用了，毕竟二十年没见了，他也不敢随便冒风险。
“老杨，你要是不方便的话……”
李三江见杨军左顾而言他，以为他手头不方便，准备打退堂鼓了。
“钱对于我来说是个事吗？”
杨军白了他一眼，微微一停顿，接着道：“我让厨房备点酒菜，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聊聊。”
“哦，喝酒就不必了吧，家里等着用钱呢？”李三江红着脸道。
“救命钱？”杨军愣了一下，道：“嫂子病了还是大侄子病了？”
“没有，他们都好好的，不过……说是救命钱也不为过。”李三江。
“老李，你这话说的……我都挺好奇的，还有什么比救命还等着用钱的呢。”
杨军身子前倾，道：“来，好好说说。”
李三江沉吟了一下，叹气道：“哎，都怪我没用，连累了孩子。”
杨军没说话，安静的在那儿听着。
李三江微微一停顿，接着道：“这不是孩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吗，说了很多门亲事，人家不是嫌家里穷就是嫌弃我这个残废，所以都吹了，后来好不容易托人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听了我们家的条件后打了退堂鼓，可是好说歹说之下，人家才勉强同意，不过人家提出了一个苛刻条件，那就是要彩礼五十万。”
“老杨，你是知道的，我们家里就你嫂子一个人在纺织厂上班赚钱养家，而我没有工作，每天还要打针吃药，家里哪有什么积蓄啊，这五十万彩礼我根本拿不出来啊。”
“现在那个女的就在我们家里等着，如果十二点之前拿不到五十万彩礼，这门亲事就吹了。”
杨军听了，唏嘘不已。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五十万对于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可是对于李三江一家来说确实是天文数字，现在还是九十年代，平均工资大约五百元的样子，即使不吃不喝，也要十几年才能攒那么多的钱啊。
“大侄子做什么工作的？”杨军问道。
李三江的儿子他见过，是个小儿麻痹患者，从小就走路不方便，好像只上到初中就下来了，至于做什么工作以什么营生养家的他不知道。
“修鞋。”李三江。
“在皮鞋厂工作？”杨军。
“要是有正式工作也就罢了，也不愁没媳妇。”李三江道：“他在街上自己摆了个摊位，赚的钱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杨军听了，唏嘘不已。
“老李啊，你说说你，脸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要是你肯低个头，或者接受我们这帮兄弟的心意，你的日子会过成这个样子吗？”
李三江听了，眼圈通红，低下了头。
说实话，他也曾经问自己这个问题，到底是面子重要还是里子重要，他活的是挺直了脊梁，可却被生活压弯了背，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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