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婉兮的心登时宽了下来。
色渐晚，婉嫔亲自一路送婉兮回永寿宫。
立在螽斯门下，婉嫔轻轻握紧婉兮的手。
“你放心，你交代给我的事，我在宫里必定心替你看着、备着。”
婉兮便含笑点头，“这一步我必定要走，尤其这会子有了身子，这事儿便更宜早不宜迟。我真怕我再耽搁下去，等肚子大了，便凡事都更不敢分心了。”
“这会子也唯有拜托给陈姐姐，我这出宫去才能安心。”
二月的京师，夜晚的风依旧剪刀似的，铰得人脸上的肉疼。
婉嫔将婉兮的手又握暖了些，“你放心去吧。待得你回来，这事儿必定预备成了。”
一路舟车劳顿，皇帝将婉兮带在身边儿。只因为皇帝乘坐的马车最为平稳，少些颠簸，叫婉兮不那么辛苦。
婉兮自己却是每日里都神情怡然，只是望着皇帝笑，“倒不像奴才怀着孩子，反是爷自己怀着咱们的孩子呢！”
那样的心翼翼，那样竟宛若初如人父一般的模样——可其实他前头都已经有了十三个皇子、六位公主了呀！
皇帝便哼了一声，“都是为人父母，你怀着跟我怀着，又有何区别？你该有的心，我何尝就可以疏失一点去？”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牢牢攥在掌心里。
“再……你还是个丫头，这又是初次为人母，难免有些事儿上没什么经验，预备得不足。那爷便得替你都多加一分心去。”
婉兮心里涌起陌生的甜丝丝来。
原来这就是怀了皇嗣，受尽皇上呵护的感觉啊。
婉兮便轻轻靠在皇帝肩上，“奴才心下都明白的……便如这回出巡山东祭孔，皇上还要带奴才同来，不是想要折腾奴才，是不放心奴才呢~”
此时二月，皇上回銮怎么也得在三月，那她的孩子就已是四五个月去了。按着这个月份，肚子便开始显怀，怎么都藏不住聊。
皇上是不放心在这个时候将她一个人留在宫里，留在那些饶眼前。故此尽管舟车劳顿，他也要将她带在身旁。
皇帝却是骄矜地扬眉。
“爷可不是那么想的！”
他罢，忽然坏笑着垂下头来，凑近婉兮。
“爷是算着，这会子你也该有四个月了，已是过了最初三个月那不稳妥的月份去。这时候便是出门走走，也不打紧，总比在宫里憋着要好。”
婉兮含笑垂首，“归倒也是这样。奴才还糗他，明明一个年轻男子，他又没生过孩子，哪儿知道这些的~”
这个归云舢年纪还不满三十，却是年纪轻轻有些老气横秋，跟老归竟是两个性子。
老归是表面慈祥，内心狡黠，时常趁人不注意便开个玩笑出来；归却是个循规蹈矩的，平素见面一个字都不乱，便是寻常婉兮打趣两句，他也只是红头胀脸地听着，一句话都接不上。
用句民间的话来，像是“三脚都踹不出来个屁”的。
皇帝不由得长眉扬了扬，“……那个归，还与你了些什么？”
婉兮的脸便红了。
——别看归云舢是这么个“三脚都踹不出来个屁”的，可是他甚为恪尽职守。他如今虽然还不是御医，可也凭家世渊源，已是个太医了。故此在太医职位上该的话，他全都尽职尽责地出来。
便比如，“……四个月，胎像已稳。令妃娘娘可以知会敬事房，将娘娘的绿头牌重新张挂起来了。”
婉兮当时就傻了。
如今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能听不懂归的是什么呢？
——归云舢是，她这会子已经可以再度侍寝了。
婉兮有些莫名其妙的抓狂，真想当面问问归云舢，他是不是疯了呀？
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这可是她进宫十五年来才怀上的孩子……她只是过了头三个月，却不是已经生完了，怎么就能把绿头牌挂回去了呢？
如是……当真侍寝，皇上若有些把持不住，或者是她自己把持不住什么的……那伤了孩子，可怎么办？
可是那会子她瞪着归云舢，愣是没好意思当面问出来。
归不同于老归，老归好歹是老爷爷一样的年纪，便是些类似的话，也还能硬着头皮出口；可是眼前的归，却还是个三十不到的年轻男子……
归云舢却也还是瞧出了婉兮的神情来，这便老气横秋地咳嗽了一声，脸上虽然微红，可是却是沉静如水。
“……令主子不必过于担心。只要皇上和令主子在，呃，那个时候都稍微克制一下；还有这个深浅么，稍微留意那么一下，那便还是不要紧的。”
归云舢到这儿，婉兮的脸便已经红得跟火炭儿一样了。
这个归，虽跟老归看似不是一个性子，可却也同样都是不容觑，都有本事叫她——哑口无言了去。
想到这儿，婉兮本不想在皇上面前脸红的，却还是控制不住。
皇帝长眸微眯，凝住她桃腮含羞，尽力平淡地问，“到底怎了？爷不过问你一句，那归还与你了些什么，你的脸却怎么红成这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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