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的心还是一如既往地豁达。”裴君怀将食盒揭开,拿出酒菜,还有一包月饼,“这月饼是母后做的,孤记得您从前曾夸赞过母后的手艺。”
酥皮软馅儿的月饼,做成了别样的花式,搁在碟子里,分外赏心悦目。
司筠看了许久,也不曾动一口。
裴君怀叹了口气:“难得的佳节,太傅不如陪孤喝上一盅吧。折腾了一整日,孤想歇一歇。”
司筠迟疑片刻,将酒菜摆开,取了两个蒲团,摆在矮几旁。
“陛下请坐。”
裴君怀盘膝坐下,竟给他斟了一杯酒,而后才为自己满上一杯:“孤还记得儿时中秋司府家宴,孤和皇兄总是争着为太傅满上第一杯桂花酿。”
司筠默了默:“您如今已贵为国君,这等事该由草民来做。”
他神色淡淡:“不妨事,此处没有外人,孤做什么,没人会多嘴。太傅若不是太傅,也是孤的外祖,今夜没有那许多规矩,只当是家宴便可。”
司筠看着杯中酒,烛光中泛着粼粼波光,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陛下当知,您坐上那龙椅,便是天下之尊,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抽身其中。您在这饮酒,便是大周华筵,您——就是大周的礼法规矩。”
裴君怀的手僵了僵,漠然一笑:“许久不见,太傅还是这般严厉……孤坐上这个位子,您似乎一直心存芥蒂。”
“草民不敢。”司筠道,“世间所有,都有着祸福两面,您坐上那个位子,思虑自然要比旁人更多。就像您此刻坐在这,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来找草民喝酒赏月的。”
似是被道出了心思,裴君怀无奈地笑了笑。
“……孤听闻,先帝临终前,曾留下两道遗诏,一道是假,一道是真,孤想知道,焚毁于荷华宫中的那一道,是真是假。”
司筠抿了一口酒,忽而一笑:“陛下希望那是真还是假?”
“孤连那道遗诏都不曾见过,它早已毁于火中,遑论真假?”
“那陛下今夜为何要来问草民?”司筠反问,“是太后娘娘对您说,另一道遗诏藏在草民这?”
裴君怀哑口无言。
司筠笑了笑,泰然道:“另一道遗诏的确在草民手里,只要草民一死,便会昭告天下。”
“母后将您囚禁于此整整五年,就是为了那道遗诏?既然如此,为何不交出来?”裴君怀捏紧了拳。
司筠冷笑:“为何要交出来?”
“您交出来,便能离开这!”他有些着急。
“陛下……”司筠望着他,一字一句道,“草民在先帝榻前发过生死毒誓,除非见到两枚护国令与灼华剑,否则便是死,也不能交出那道遗诏。”
裴君怀目光一沉:“这么说您手中的那份,才是真遗诏……”
“若非如此,太后娘娘怎会将草民囚禁于此,而非斩草除根。”
裴君怀嚯地起身,俯视着他:“母后是您的亲女儿,怎会要您的命!”
司筠叹息:“亲女儿又如何?在她眼中,我不过是装着遗诏的一只匣子,她岂会在乎?”
裴君怀语塞,怒视着他。
“你的母后,为你做了许多……”司筠静静地望着他,明明眼前人已是一国之君,他眼中的,却仿佛只是个一文不值的石头,“世间因果皆有定数,即便天不定,也自有人报,这本是最简单的道理,却总是被人抛诸脑后。”
裴君怀面色发沉:“太傅,这话可是大不敬,慎言。”
司筠却只是笑着饮尽杯中酒:“该说的,该骂的,什么大不敬的话草民这些年都说过了,若真话即是妄语,草民会说到咽气的那日。”
“你!……”
“再过几日,便是寒露。”司筠注视着面前的酒杯,明明在笑,眼底却如覆寒霜,“五年前的寒露,陛下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
裴君怀浑身一僵。
他自然是记得的。
五年前宁国府获罪,先皇后软禁于荷华宫中,他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便是于八月二十九,霜寒露重之日,将顾家满门抄斩。而同在那晚,荷华宫骤起大火,烧死了先皇后和先太子。
“那桩案子早已结案,休要再提。”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司筠摇了摇头:“当真‘结案’了吗?”
“什么意思?”
“草民不过偶有感慨,但陛下和太后娘娘,寒露之夜,可要点一炷安神香入睡?”他显然意有所指。
裴君怀怒上心头,却只能强压下来,冷冷地注视着他:“太傅慢用,孤乏了。”
司筠起身一拜:“草民恭送陛下。”
裴君怀烦躁地走出门去,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司筠的声音。
“因果皆有报,只是未到时,还望陛下和太后娘娘心存善念。”
“孤和母后如何,就不劳太傅挂心了。”裴君怀沉着脸,拂袖而去,候在台阶下的小太监连忙上前为他照路,抬头便见他脸色不佳,顿觉不妙,赶紧低下头少言多做,以免不知那句话说错,惹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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