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的嘴唇颤抖，目光中透出无比痛苦的神色，但还是说道：“朝廷里说战败是因为杨镐大人的罪责。不过，我这种大头兵却是不懂……”
“不过，打仗前辽东十数万空饷，只有数万实兵却是我亲眼所见。府库里的兵甲朽烂，枪炮多是劣铁粗制，用起来十支有三四支要炸膛，连年拖欠军饷……不少人甚至卖儿卖女才能度日……又如何不败？”
“好一个如何不败。”罗申品了品这独眼所说的话，虽然只是一个大头兵凭借自己所见的粗糙体会，但其中未尝又不是整个大明的缩影？
朝堂诸公一个个高坐庙堂，持法令器，一个个自以为神机妙算，运筹帷幄，为了这大明王朝贡献巨大。
于是便贪污腐败，特别是那些士林之人，自以为与阉党不同，卓尔不群，但实际上又有几个不是以权谋私，做起了官商勾结的买卖？
这里修城墙稍微薄上一点，矮上一点。
那里采购火枪多要点回扣。
今天安排自家亲戚占上个小官小吏的位置。
后天整治几个不听话的“刁民”。
他们哪里又明白正是像他们所作所为在损害这个国家！
而这些他们看上去“小小的”“不重要”的伤害却是日积月累，加上他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才在这个国家的身上开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伤口。
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最后。
因为城墙太薄被人挖穿、打穿、用炮轰穿！
因为士兵手里的火枪多炸膛一次而让士兵们不敢在枪膛内填足火药，从而导致弹丸射出后毫无力道，夸张时甚至让敌人之用手挡住脸便丝毫不惧！
因为日积月累下安排的“插队者”太多，以至于那些真有军功、真有能力、真有爱国热血的人被拦在了那道无形的线外面……
也许那线看上去冠冕堂皇，听上去理直气壮。
甚至那些被拦住的人自己也信了。
只道是“学习无用”“拼命无用”“正直无用”，最终也学起了那些潜规则，要么便蹉跎于底层，要么便另寻其他出路。
但放在朝廷里便是无数个尸位素餐之人，放在战场上便是人人退缩，人人不敢向前！
因为无数次前人的教训看在眼里。
所有人都明白跟敌人拼命不如给上司送上一笔丰厚的献金。
想当百户——五百两银子！
想当千户？——等吧！等那些世袭罔替的空出缺来，等那些朝中有人的排完队了，等你的功劳能当指挥使了……我们再来谈谈千户吧！
对了。
还有些刁民。
他们想啊……反正平日里那些衙役、税吏、乡绅里正也够狠了。外人来了也许没他们很呢！也别反抗了——拼命血淋淋的多危险啊！
萨尔浒怎么败的？
又是这么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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