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凤鸣双目睁开,如空山新雨,通透澄澈。
一字轻吐,随即,万籁息声。
倾泻向纪凤鸣的星雨流光因这一字而消散,就好像被一无形大手将其尽数抹消,不留半点痕迹。
星落星灭,不过一瞬。
夜幕重归寂然,一切喧嚣皆止。
唯有纪凤鸣折扇轻敲,衣袂飘举,神采湛然,立于万千星陨之中。
生寂道则!
卫无双最近乎于道的绝学,终由纪凤鸣复现!
见此情景,卫无双目中流露复杂难明的神采。
作为师尊,他曾真心期许弟子能触及这道之真谛。
作为对手,眼前这些又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变数。
他苍白的面庞上现出病态之美,好似有很多话要说,想了想,最终只道:“巧合?”
他所指的是方才那一瞬间的生死反转,在星流即将吞没纪凤鸣的那一刻,三阵却同时被破,让他气血反噬,功亏一篑,而待他再重聚道元再催星火时,纪凤鸣已然领悟。
时机之精准,简直就像阵中高手与纪凤鸣完美配合,早一瞬或晚一瞬,都将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但这又不可能是有意的配合,所以他只能解释为巧合。
纪凤鸣微微颔首,以表认可,却又道:“也是必然。”
巧合在时间的凑巧,必然在他的师尊以一人独战天下,那遭天下反噬是注定的结局。
这些他不必说,其中深意,不言自明。
卫无双唇角微扬:“看来你已真的明悟了。”
说话之间,他鹤羽大氅猎猎而飞,“寂”的领域无声扩张,与纪凤鸣的“领域”撞在一起,似试探,似验证。
在这领域的碰撞中,纪凤鸣声音依旧平稳。
“也全赖师尊的这些年的言传身教……如今徒儿终于明白,原来生寂道则,虽有生、寂两字法诀,但贯穿生与寂的其实是同一道则。万物非凭空而生,寂灭亦非归于虚无,生寂之间,不过是形质态貌的流转变化,其中真性本源,始终不增不减。”
纪凤鸣说话之间,张开折扇,扇面向上,一股玄玄渺渺,不断变化的气团蕴生在扇面之上,
“而这真性本源,便是庄子所云‘一尺之棰,日取其半’后,那最终不可再分的‘极微’形态,佛门称之为‘邻虚尘’,而我道门或可称之为——‘先天一炁’。”
折扇之上,那炁化作细小星辰,流转不息,俄而聚拢成云,云落做雨。“世间万有,皆由此恒常不灭之炁而成,清轻者上浮为日月星辰,重浊者下凝为山河大地,所谓生,是炁聚而成形;所谓寂,是形散而归炁。石、草木、乃至你我之躯,不过是先天一炁在不同法则下的暂聚之形。”
“而生寂道则,便是此道的具现,炁的分解、炁的凝聚、炁的再塑,无伦一象万生还是万法归寂都是表象,自始至终,都是一炁流转,周始复回而已。”最后他合拢折扇,声如清磬,看向卫无双道:“师尊,你分明知道这这世间万物,皆有联系,你又何必将自己隔绝于世外?”
他眸光清澄,却映照着万千法光。
便在这看似清谈之间,二人身不动,闲谈如故,其实已是极致交锋无数来回。
一象万生,万法归寂,同样的生寂道则彼此对敌是何种情景?眼下便是答案!
起初是万千法光的对撞,风雷交并、冰火同辉,目光与目光对撞,领域与领域争杀……诸般术法真意在他们二人周身如泼墨般肆意铺开,炸开漫天流彩,将夜幕映照得光怪陆离。
其后,所有术法渐次舍去表象,褪去万般花巧,只剩下最精纯、最本质的灵力在无声中碰撞。空间以二人足下为原点开始褪色,周遭土地、植被、天风、乃至月色都不断崩解、破碎,消散,露出鼎中乾坤的原貌,那一片混沌的虚空。
当灵力也在这极致的碰撞中彼此消磨、剥离所有外相后,终于显露出最为本真的形态——“先天一炁”。
它们不再仅仅是冲突,更开始彼此缠绕、相互吞噬。
生与死,创与灭,这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力量,如同两条灵动的阴阳鱼。
待纪凤鸣将上述的话语终了之际,本源之炁已在二人脚下自然勾勒出一幅不断流转、相互追逐的宏大太极图,先前一切狂暴的冲突与混乱,都纳入这玄奥无比的循环之中。
卫无双听纪凤鸣说到最后,还借着讲述道理见缝插针的对自己劝说,也不知该气该笑,终只淡声道:“你应无暇多言了,飞樱那边,快撑持不住了吧。”
如今天时地利相若,道则境界相当,欲破此僵局,终究要看施术者自身。
纪凤鸣虽不想承认,但交战至此,已演变为了对术法者而言最无聊的局面——自身修为的对耗。
在借法天地的术者眼中,这无疑是与术法真意背道而驰的蛮夫行径。
而更不愿承认的是,在修为互耗上,他是胜算渺茫的一方。
虽然卫无双有因阵法反噬而受伤这一劣势,但他的劣势更为明显。此身乃左飞樱以分身化影大法短暂重塑,所以他的一切术力消耗也均要由左飞樱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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