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敲门声响起，“琴姑娘，水来了~~”
朱琴恍过神，机械的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才过了几天安稳的日子，竟然就起了不应有的情绪，像自己这样的人，自来是连惆怅都是一种奢侈。
起身，开门，对着门外两个提着桶水的小丫头浮起笑容，“辛苦你们了，就放这吧，我自己拿进去就可以了，谢谢啊。”
小丫头放下桶，笑道：“不用客气啦，琴姑娘用完水后，将桶放门口，晚些时候，我们再来拿。”
“好的，哦，你们等一会儿~~”朱琴回身进屋拿了碟精致的点心出来，“哪，这给你们，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谢谢琴姑娘！”小丫头开心极了，她俩才进府不久，只能做些粗活儿，不比那些得脸的姐姐们能够时不时获得一些赏赐，连糖块儿都是极少有的，如今得到这样精美的点心，不由欣喜万分，认真道了谢，方才离开。
“我和你说的没错吧，琴姑娘人真的好好哦。”
“嗯嗯，对我们这样的小丫头也好客气哦。”
“这么漂亮的点心，看起来就很好吃哩，喜儿，你要拿回家吗？”
“嗯~，还没想好哩。”
……
朱琴听着渐远的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笑了笑，将桶提进屋里，再次关上门。
这样的天真，从不属于她。
今天收到的指令来突兀，留给她的时间不多。
显然山上已支撑不了几天了，否则不会如此仓促的动用到原本计划到怀州柳家做长线，为将来培养钱袋子的她。
启用意味着作废，看来那边情况很糟，已无他法，不然怎么会舍得如此浪费！想到这里，朱琴哂然一笑，都是棋子罢了，要有身为棋子的自觉，早死或晚死罢了。
只是，有些不舍……这样平静的时光，还有……
洗漱，上床，放下薄纱幔帐，闭上眼睛，收敛起所有奢侈的情绪，静静思考。
前些日子城镇上所有经营盐类商品的店铺商户都已经接到官家的临时限制令，盐价虽不变，但售与买数量均被限制，不仅规模稍大盐商的盐库被暂时监管，且购盐之人皆需持户籍书，实名登记后方能购买。
所有的路都被堵了啊~~，难怪……
可是，固然她此时身在柳家，既便柳宅还余有一些自用的存货，哪怕全都拿走，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抵用不了两日。
难不成是他们觉得柳宅里会有暗库？但怀柳堂在榆县又没设立分号，柳善源怎么会大老远的囤货在此？除非是……来路不明！
私盐？可能吗？朱琴猛得睁开眼睛，柳善源此时来榆县，除了想接走老太太外，是不是还有这个原因？
不对，说不通，朱琴蹙着眉，这里没有盐场，最近的一个湖盐盐场是在金州，伊州和吉州两地的用盐大部份来自那里，而怀州及其附近地区就有好几个大盐场，其中一个就归属在怀柳堂名下，柳善源若想做些小动作，在怀州大本营方便且安全的多了，怎么会舍近求远，避简就繁呢。
说不通啊~~朱琴思来想去，理不出一个头绪来，不知是不是太过仓促的原因，角方上只写着配合取盐四字，其他啥都没有，什么时间地点人物这些线索丁点儿提示都没。
防谁呢！思及此，朱琴低低冷笑一声，把被子往上一拉，堵气般的遮住脸，管他呢，且等着就是，反正着急的不是我。
想着想着，竟慢慢的睡去了。
……
……
起了疑心，李清的行动很快，在柳善源还未进入榆县地界时，他和朱琴之间关系等情报就已经呈现在李清的案头。
出乎他们意外的是，在怀州时，柳善源只在群芳楼应酬时听过身为清倌人的朱琴几回小曲，私下并无来往，更无私情。
去岁五月，柳善源在梧州访友时，因缘巧合下救了因获得百花会花魁花冠，而遭对家妒忌，下黑手暗害的朱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了。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陈柏升笑嘻嘻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啊~~也难怪儿，老柳为她这样筹谋。”
李清摇头道：“来榆县是朱琴自己的主意，她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自己虽是清倌，但一日为妓，即便从良，这身上的污点也难以洗涮干净。况且夺冠之后，风头正盛，回怀州难免会给柳善源招惹不必要的事非。与其如此，不若来榆县，一则可以代柳善源服侍老母，二来也可缓一缓，花无百日红，欢场上的美人儿多的是，不消几年，就不会有几人会还记得她，那时她再回怀州，与柳善源长相厮守。”
陈柏升不解道：“那怎么会以下人的身份呆在柳宅呢，妾室好歹也算是半个主子啊。”
方郗瞟了眼他，“你忘了，服侍老太太除了丫鬟婆子外，唯有正室才有这个资格，妾氏只能服侍主母，朱琴若是以小妾身份呆在柳老太太身边，不消两日，柳善源的正室就会杀上门来，只按规矩说话，届时且不说朱琴能不能保住自身，连柳善源都无话可说。”
陈柏升叹道：“这女人不简单啊~”
“是啊，很不简单，”李清颔首道：“最厉害的是，这人还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进榆县柳宅后，撇弃过往，真的以丫鬟身份服侍柳家老太太，精心周全，无处不妥贴，没过两月，原本知晓朱琴出身，对她颇是不喜，看重规矩的老太太就对朱琴完全转换了看法，日常都离不开她了，自此，除老太太外，柳家上上下下，人人皆称她为琴姑娘，不是主子，但似主子。”
“从情报上看，没有破绽，前前后后都说的通。”
方郗沉思了会，又拿起情报再仔细的看了一遍，“太过顺理成章，反而显得不那么正常，或许，没有破绽就是最大的破绽。
我们不必理会前情后因如何，在这个时间点上，将她盯紧，是人是鬼自会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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