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三一个人走在街上。
此刻，他心里的疑问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塞住了他的心门。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为什么我精心做的包子连一条狗都嫌弃？”
“难道说我屠三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成为一名好厨子了吗？”
“就因为我天生没有味觉？”
“为什么我生来和其他人不一样？”
“命运之神为何如此不公平？”
屠三的心跳越来越快，他张口喘着气，脸色发白，刚走出几十步的距离，就湿了一身汗。
他听到街道上人们的嘈杂声，都好像是对他的嘲讽，他的一颗头颅都要裂开。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蹲下，低下头，视线垂下来，掉落的泪珠在地面上画着圈。
阴暗的地面，黑黑的，一点绿色也没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屠三才感觉自己胸口中的气顺了些。他站起身来，腿有些发麻，挪了挪脚。
“哎哟，我踩到什么了？”屠三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左脚刚好踩在一只破碗上。
而破碗的旁边，靠墙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窝中一双暗红色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屠三。
“你是个人，还是个鬼？”屠三浑身一个激灵，他从来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人，简直是从恐怖画册里跳出来的饿死鬼。
“这位大爷，我只是一个乞丐，在这里已经躺了三天了，”乞丐用手攀着墙面才艰难地站起来，“您要是看上这地方，我立刻挪挪。”
屠三闻言撇嘴，心想：
“我有那么惨吗？这家伙把我也看成一个乞丐了？我好歹是个厨子，虽然还没有拿到官方颁发的厨子证书。”
屠三问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之前怎么没在这条街上见过你，多半是流浪到这里的吧？听口音，你应该不是本地人。”
乞丐缓缓地解释道：
“我本住在北方的安城。大半年前有蛮族入侵，我的家人都死在战乱中。为了躲避战乱，我一路南下投奔我的一位表弟，可是表弟却被官家强行征兵带走了。在路上，我带的盘缠也被人骗光了，被雨淋后又落了一场病，身体垮了的我找不到赚钱的营生，全靠每天讨一口吃的苟活。我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现在连讨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屠三闻言，叹了口气，心想：“听说是北部边疆战事吃紧。打起仗来，受罪的还是穷苦的百姓。要是没有战争，这个人现在也不会这么惨。”
屠三想了想，摸出怀里纸包中最后一个肉包子，递过去，道：
“我就只有这一个肉包子了，自己做的，你尝尝，要是不好吃，就直说。”
乞丐接过肉包子，一双暗红眼神闪出光彩，一口咬下去，只是两口，一个大包子便下了肚。
乞丐一抹嘴角，挑起大拇指，道：“这包子真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美味。”
听到乞丐的话，屠三整个人像是沐了春风，春风化雨，暖了心田。
他一双眼神湿润了，心中狂喜：
“我做的肉包子是好吃的。其他人，就连之前那条狗都在骗我。”
屠三抱拳，问道：
“这位老哥，我叫屠三，是个厨子。您给说说，我这肉包子是怎么个真香？或者说怎么个好吃法儿？您给评价评价？”
乞丐先是摇头，然后道：“我一路乞讨，受了风寒，失了味觉，这包子怎么个好吃法，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我确定它是温热的，我已经很多天没吃上热乎饭了。”
再听乞丐的话，就是晴天霹雳，狂风暴雨，毁了心坝。
屠三的心在流血，情绪跌落无底黑洞，信念之塔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屠三怔在原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就在这时，乞丐突然开口，发出和之前不一样的声音：“大胡子，你的名字是叫屠三吗，你还在吗？”
屠三闭着眼睛，着了魔似地答应：“我是屠三，我在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一道扭曲的黑影从乞丐的天灵盖上钻出来，一下扑到屠三的心窝处，刷的一下钻了进去。
乞丐翻了白眼，没了生机，身体不断萎缩，砰的一下，化作一团黑烟散去。
虚空中，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
“这叫屠三的家伙，信念崩塌，精神灰暗，体格强壮，血魂足够，真是一个不错的寄主。被我嗜血鬼上了身，很快就会衰败而亡。”
当屠三紧闭的双眼睁开，整个人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双眼珠布满血丝。
他的脑门上闪过一个灰色的“衰”字，又很快没入额头皮肤之中。
屠三顿感头疼欲裂，抱头满地打滚。
折腾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稳定下来。
从这一天开始，屠三就被“衰”神附了身。
走路踩屎，吃饭塞牙，喝水都呛，推磨被驴绊倒......
屠三浑浑噩噩地混了三个月。
他心中再没有了成为一个好厨子的梦想，甚至是没有了关于美好生活的一丝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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