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想到某一种可能，赵新源的瞳孔又是猛地一缩：
若是……
……若是一切的事情，皇帝并不知情。
——是亦赫家的人瞒着皇帝干的呢？
……以皇帝的智商，被蒙蔽倒也不是不可能……
赵新源暗自思衬着，忽然就听到了百里行川的声音：
“那就是的咯。
你想想啊，若是亦赫家的人派人在半路对你的祖父动手了，传入京师的话，京师中的人会怎么看亦赫家的人？”
赵新源抬起来了头，有些没有听懂百里行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游牧贵族的人，还会为他们纯族之人鸣不平吗？
“自然是觉得他们亦赫家的人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咯。”
“哦。”
赵新源应了一声，不咸不淡。
——心狠手辣，丧心病狂，那又怎样呢？
他们游牧贵族之人，又不讲仁义道德那一套。
而是信奉强者为尊。
所以心狠手辣就心狠手辣呗。
赵新源对百里行川指出来的事情不以为意。
百里行川见了此，也不恼，只是笑着道：“但是他们亦赫家的人不想要心狠手辣啊……”
赵新源听了，“倏”地一下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行川道：“新源兄你想想，当初你在京师的时候，亦赫家的人也只是想要抓住了你，好要挟了知府大人辞官对吧？”
赵新源点了点头，道：“对啊。”
百里行川又道：“如今亦赫家的人也只是借着这一次勋贵之子的死，让知府大人背了这个锅。知府大人背了这个锅，到时候去了京师里面，皇帝一召见，他肯定是有罪的，有可能是被免冠，也有可能是被砍头，对吧？”
…………
赵新源犹豫了一下，道：“这个我不知道……”
百里行川也没怎么在这一点上纠结，而是道：“那么，我问你，这个恶人明明可以皇帝去做，他们亦赫家的人，为什么要跳出来做这个恶人呢？
——并且还是以半路截杀朝廷侵犯这样的形式。”
赵新源没有说话。
百里行川嗤笑了一声：“因为亦赫家的人中了铁木家的毒，他们想要做一个好人，想要做一个仁善的人。
铁木家的人仁善，所以即使没有得到皇帝的心，惹皇帝生厌，皇帝也拿他们没得办法。
亦赫家的人如果行事狠毒，在朝臣当中，他们就争不过铁木家。
铁木家是百年大家，亦赫家的人靠着皇帝的支持，根本斗不过铁木家的人。
所以他需要有跟铁木家差不多的名声。”
——不然只有愚蠢至极的人，才会在站队的时候，站到亦赫家的那一边。
但凡有一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去跟一个蠢皇帝，以及一个残暴而贪婪的臣子站在一起。
——因为当他们肚子饿的时候，贪婪的臣子会撺掇了皇帝，吃掉他身边的人填饱肚子——
——而皇帝，只会因为这个可心的臣子，想出了这么聪明的办法，让他的肚子得以填饱，而觉得十分开心。
……然而，若是真的仁善，又怎么会生出争权的心思？
争取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原本就需要做出一些不怎么道德的事情吧……
所以，他们亦赫家的人怎么可能干净得了？
不过是拼命地往身上披了一层皮……
赵新源似乎是有些隐隐约约地听懂了。
他怔了怔，有些不确定，又觉得有些讽刺——
——毕竟亦赫家是怎样的人，他赵新源最有感触。
亦赫家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就对他使用过。
“所以说，我祖父暂时是安全的？”
赵新源喃喃地问道。
百里行川虽然依旧是浅笑着，不过语气里，却是带上了三分懒意：“是啊，所以人家才会对你祖父客客气气的。你祖父如今没有被罢官，钦差大人就没有把他收押，让他住着行馆——
——其实都是做给人看的。”
毕竟胡庆丰那边莫名其妙地伤了手，他亦赫家的嫌疑都还没有洗清。
如今又哪里敢再做什么事情？
原本赵端这儿，他们是不需要多少客气的。
——难道一个人吃饭之前，还会给鱼捶一下背，让它在死前舒服一点儿吗？
没砍几刀算好的了。
但既然都要跟铁木家的人斗了，没有好的名声，不行啊……
所以，亦赫家派过来的人，来了临尧城之后，那是一个低调的。
——也是因为那个人的低调，给了临尧城中百姓一个错误的误会：
临尧城中的人过了太久的安生日子了，他们已经忘了，平洲之外的人，过得是何等的生不如死，却依旧不得选择地艰难地活着。
……他们以为他们遇到了一个好的知府，一个“好”的钦差。
于是，他们的下一个知府，也定是个好的。
——却不知道，如今的亦赫家，不过是恶鬼还没有撩起头发、恶狼还没有露出尖牙……
赵新源没有察觉出来百里行川的变化。
听了百里行川的话之后，立马松了一口气：“行川兄，果然还是你聪明。自此以后，你就是我赵新源的兄长了。
新源当以行川兄为榜样。”
百里行川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无事无事，新源兄身在局中，被情所困，方没有看破。
其实行川愚钝的很，可不敢当新源你的榜样。”
赵新源见百里行川推辞，还要说什么，这时候，忽然从一边冒出来了一个小孩。
赵新源定眼一瞧，那小孩正是百里行川的小弟，百里闻风。
百里闻风看了一眼眼睛红红，一只手还拉着百里行川衣袖的赵新源一眼。
眼光又在赵新源的手上停顿了一下。
随后，方才没心没肺地问道：“唔……新源哥哥你没事了吧？”
赵新源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这些天他实在是有些脆弱得过头了，动不动就要哭鼻子的，如今被一个九岁的小孩问起，赵新源更是觉得羞愧……
这时候，百里行川见了百里闻风过来了，便走了过去，摸了摸自家，小弟的头：“你怎么过来了？”
百里闻风动了动脑袋挣扎：“因为那边说完了啊。”
百里行川按着百里闻风乱动的脑袋，浅笑着问道：“那大狗哥哥和二狗哥哥他们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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