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略施惩戒（三）
“什么？从明年开始，贾氏族学就要停办了？”
贾代儒颓然瘫坐在椅子上，满脸都是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能这样啊，真不能这样啊。”贾代儒失魂落魄，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个贾氏义学，还是先父荣国公当年所亲手创办的。他深恐族中子弟有贫穷不能延请塾师者，即可进入学堂之中读书识字。凡族中有职权之人，皆需供给银两，按俸禄之多寡予以帮助，作为族学经费，特共荐年高有德、乡试中举之人为塾掌，专为训课子弟。这是一个诗书礼仪之家保持长久不衰的最大根基，怎可轻言废弃？”
吴新登分管贾氏义学多年，从中也捞到了些许好处，他的宝贝女儿现在贾代儒的孙子贾瑞房中为妾，近来混得风生水起，执掌扫盲书院下设音乐学堂，半数北平城里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大名了。
连带着吴新登也颇为得意，深感脸上有光，他对于贾代儒这个老太爷，自然也是格外尊重。
“老太爷，您可要想开一点才是啊。”吴新登好意劝说道，“王夫人说了，城中有数十家识字辅导机构，收费才数十个铜板而已，价格低廉到如此程度，举办者不但不用贴钱，反而还能赚钱。为何贾氏义学反倒还要贴补这么多银子进去？”
略作停顿之后，吴新登又说道，“王夫人还特意提到了，贾氏义学虽然不开办了，但老太爷您这里，还是可以继续到政老爷书房中，给宝二爷授课讲学，束修之类，只会增加，不会减少。这也是王夫人向老太太当面保证了的。”
“哼！”贾代儒轻哼了一声，心想，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了你王夫人的家奴了么？就贾宝玉那种顽劣异常、厌恶读书的性子，我要是单独教导他一个人，还不迟早被气出病来？
“谢啦。”贾代儒淡淡地说道，“我也年事已高，考虑到贾氏一族中，没有合适的人来接手我这个塾师职务，才没有辞去教职，或许就因为这样，还被人误以为是恋栈不去了吧？如今既然停办族学，我也恰好可以安心养老，休息一阵子了。”
贾代儒虽然不太乐意，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吴新登见状后，心中也轻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贾代儒若激烈反对，四处游说他人，而王夫人又要坚决把这个族学停掉，他作为分管族学这一块的管事，夹杂在这两人中间，可就真是难以做人了。
吴新登还以贾瑞中举、家业复兴之类的话，劝慰了贾代儒一阵。见他情绪还算平稳，这才放心离去。
贾瑞事后第二天，和王熙凤一块儿来到了便宜祖父这边，既看望老人，又看望孩子。
他才得知这个事情，同样也感到有所迷惑不解。
据贾瑞所了解，贾氏义学里，总共才二三十个小子。
受到诸多识字辅导机构的冲击，近来也有一些学生，嫌弃贾氏义学这里，老师性格太古板，所教文字内容又艰深，且不实用，不如去其他识字辅导机构，见效快，又好玩，便自个儿掏出了数十个铜板，转学到了其他地方。
如此一来，贾氏义学里，统共只剩下了一二十孩子了。加上便宜祖父贾代儒这位塾师。全年下来所需经费，顶多也就百儿八十两银子而已。
偌大一个荣国府，从哪里省不出来这笔银子？
不过，考虑到贾代儒年事已高，他能从族学塾师的位置上退下来，也是一件好事。
现如今，家中经济条件已经有了极大改善，每年都有大笔银子进账不说，贾瑞名下还有了数套房产，根本不需要贾代儒所赚取的那么一点微末银子来养家了。
所以贾瑞一开始，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倒是王熙凤善于察言观色。
她虽然因为银子分配的问题，对贾代儒有所不满。
但眼下贾瑞刚刚中举，在士林之中，还缺少一个有分量的引路人，有贾代儒这样一个颇为辈分的举人前辈指点迷津，贾瑞便能少走许多弯路。
鉴于此，王熙凤对于贾代儒的身体情况也非常关心，偷偷地打量了老人家好几回。
回来后不久，她就对贾瑞说道，“祖父这神色，看似有些不对，虽然见到你过去后，也强颜欢笑来着，但他那骨子里头，还是那种郁郁寡欢的落魄模样。你是他亲孙子，可曾劝慰过他？”
“不至于吧！”贾瑞笑道，“又不是单独把他给开革了，这还可以说是不信任他的学业水平，让他脸面上不好看。而今可是整个贾氏族学都停办了，王夫人也欢迎他前去给贾宝玉辅导功课，无论是从经济上来讲，还是从学业声誉上来讲，对于他老人家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他为何还要郁郁寡欢？”
“那我问你，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既然荣府里不缺少这百儿八十两银子，对于祖父也没有什么经济或名誉上的损失，那么，我那个姑姑王夫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王熙凤一针见血，指出关键问题之所在。
贾瑞这才醒悟过来。
贾氏族学停办，看似对贾瑞祖父没有什么损失，但对于王夫人而言，却相当于一次敲打，也无异于一次试探。
她是在告诉贾代儒爷孙俩，都给她老实一点，否则她有的是手段，来对付他们爷孙俩，在他们二人心中添堵。
贾瑞本来是对此无所谓的。
总不能你把人家的侄女儿给拐跑了，破坏了对方的家庭和睦，还不让人家略施惩戒，出出气，对你提出一次警告，那这也太霸道了吧。
虽然自己是穿越者，但该讲的道理，贾瑞还是能遵从的。
不过，虽然贾瑞这边的心情，不受贾氏族学停办的影响，但贾代儒从幼时起，就在贾氏族学读书识字，中举后又在贾氏族学授课，后来更是凭借一己之力，执掌贾氏族学多年，对这所学堂充满了感情。
毫无防备之下，学堂没了，他的工作也没了，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出问题。
这不，眼看着都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欢欢喜喜，为过年而忙碌，贾代儒却一下子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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