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在你眼中，寡人可算明君？”
嬴政突然问道，极具威慑。那视线扫在徐福身上，就像是匕首割着皮肉，但是他却反抗不得。
“君上乃是英明之主。”
可以一统天下，征服六国的人物，又怎会昏庸。其胸怀韬略，帝王权术，徐福必须承认在这百年之间，嬴政算是无懈可击。
“比之那周武王如何？”
秦国有此君王，简直是上天内定大秦为天下新主，六国同辈之中再无人可与其争夺。
“那徐卿以为以后这天下可会出现将我取代之人？”
“臣不知。”
饶是徐福再想强装镇定，这时候也不由得冷汗落下。嬴政的每一句话，俨然就是一坑，不晓得他还能再过几关，又不能不答，只能尽量少说话。
“如今我赢氏取代周天子，开创大秦王朝。土地辽阔，子民百万，在我大秦治下，削藩设郡，每一寸土地皆由中央管辖，四海之内将只一王者。可人心难测，难保不会有人揭竿而起，推翻我大秦统治，自立为王，复辟旧制。”
嬴政又陡然提及周天子，徐福一时闹不清他这是什么路数。
“臣以为普天之下难有人可再与君上相提并论，可再与大秦抗衡。”
反正无论怎么着，捧着说总是没错的。嬴政斜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待我百年之后，徐卿可能担保大秦天下万世千秋。
凡人寿数不过百年，有人觉得一生奇长无比，因为终其一生他也不曾拥有舍不得割下的好东西。而区区百年在寡人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你看看寡人的宫殿、珍宝，寡人的成就、权势，我拼了半生得到的这些东西，短短一百年寡人怎会够？
我是天下的王，天下臣服，万民敬仰。你告诉我如此至高无上的荣耀，我又怎么舍得扔下？
我今天所拥有的冰山一角，就是许多人一辈子不敢想，一辈子拼死拼活艳羡得不到的，我又怎么敢死？周推翻商，大秦使周朝倾覆，我又如何不害怕将来大秦覆灭？人拥有得太多就愈发的不敢死了，只想永永远远睁眼守着。”
徐福愣愣地跪着听话，脑子却是极快的揣摩嬴政话中的意思。如此一段长篇大论，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意思，为守国，为天下，长生势在必行。
真的很可以，怪不得他继承了王位，征服天下。可以将一己私欲，在一夕之间上升到如此高度，属实是难得的人才。
“守国，君上可寄托于长生，亦可寄托于子嗣”
“父与子终究隔着心，你当我父亲当年就甘心传位于我？生为男子，自己打下的天下，当真甘愿将这天下寄托他人？人离开人世，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后世又会如何评说？去了地府，便再管不着人间事。”
您家里头父子相处之道，旁人又如何看得明白。你这老子舍不得给，抱着熬死儿子的念头守着王位，也算是奇葩。徐福听这话，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只有长生，寡人才真真切切是大秦的永远的王，守护大秦千秋万世。”
“为得长生，寡人付得起任何代价。徐卿，寡人批准你赴东海寻仙，同样阿房宫不会停建。甚至寡人要效仿黄帝造阴兵，戍守我大秦江山，天下无人敢来犯。”
前面一通大义凛然掺和着个人私欲的论调，还是为了推演出最后的目的。徐福这一听，又吓了一大跳，他是从未想过嬴政是一个都不打算舍。
为了长生，他这也是魔怔了。
场上无人伺候，待到徐福退去，只剩下嬴政一人。此时的嬴政，隐在昏暗之中，仰头看着天顶。眼中慑人的精光褪去，也只偷得这片刻轻松。
这些方士绝不能留在他的朝堂。
君主看似有天道庇佑，终究比不得神仙的威望，这些方士作为凡间仙使，真真假假，却是连他都无力违抗的一群人。
黄河壶口。
远处的一望无岸的水面上，摆渡人划着竹筏，御水前行。因不是汛期，竹筏漂荡得稍缓些。河水奔腾汹涌，却吞没不掉石涧里回荡的渡歌。
“徐福应是已经得以出海，给冯相放消息。”
未入寒冬，张良已经披上厚袄，除了脑袋，全身上下皆是捂得密不透风。偏到了这黄河岸边，他喜欢看江河。趁着下面人忙活，他闲得无事就乐意跑来江边，看着江面，江上人。
张彪也是无奈，他这身子大病未愈受不得风，又不好扰了他的清静。只得跑一回给他送来披风，安排暗卫远远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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