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转身向教授行礼:“学生记得《大明律·课程》载,洪武爷定过‘荒滩斥卤不征’,可否请老师示下?”
李教授沉吟间,苏宁已从书箧取出《莱州府志》,翻到弘治年间免滩税的铁卷抄本。
盐兵见他们衣冠济济,终究悻悻退去。
……
五月十八,巳时三刻,北京城大栅栏。
一阵鞭炮声惊醒了街面的晨雾,新漆的“沉鱼落雁”匾额在阳光下泛着桐油光。
周正杰穿着新裁的杭绸直裰站在店门口,掌心全是冷汗。
三开间的门面里,紫檀木货架错落有致,白瓷瓶罐在琉璃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新开的胭脂铺?”路过的粮店伙计抻着脖子张望,“摆弄这些娘们玩意儿……”
话音未落,两个顺天府的衙役晃了过来。
周正杰忙奉上早已备好的红封:“差爷辛苦,小店初来乍到……”
领头的班头掂了掂红封分量,斜眼打量货架:“南边来的?可有关防文书?”
“有!有!”周正杰从柜台取出盖着宛平县大印的文书,“小的祖籍山东,贩些南洋番货。”
正说着,店外传来清脆的少女声:“让让!别挡着道!”
但见两个梳双环髻的丫鬟挤进来,衣料是上好的苏绣,为首那个杏眼一瞪:“听说你们这儿有不上头的香露?”
周正杰认出这是严世蕃府上丫鬟的装扮,心跳如擂鼓。
毕竟这些天来到北京城,主要就是打听各府家眷了。
因为他谨记苏宁嘱咐,于是不卑不亢地取出试用的白瓷碟:“姑娘可试试这瓶‘凝玉露’。”
杏眼丫鬟蘸了些抹在手背,轻嗅:“咦?倒比桂花油清透……”
忽然瞥见货架深处的玻璃瓶,“那是什么?”
“这是‘芙蓉面膜’,睡前敷用,次日容光焕发。”周正杰边说边观察对方神色。
另一个圆脸丫鬟突然插话:“前儿小姐赏的蔷薇露,抹完竟起红疹!”
周正杰趁机递上另一个琉璃瓶:“姑娘试试这个‘桃仁霜’,最是温和不过。”
杏眼丫鬟将三样都包了圆,结账时咋舌:“什么?竟要十两银子?”
“姑娘明鉴,”周正杰指着琉璃灯下的货品,“这里头有南海珍珠、长白山参,连装货的琉璃瓶都是价格不菲……”
“嗯,不错!买了。”
待丫鬟离去,周正杰立即关门盘点。
他对着账簿喃喃自语:“凝玉露二两,面膜五两,桃仁霜三两……这般价钱,当真卖得动?”
不过三日,那杏眼丫鬟竟带着两个别府侍女回来,张口就要十瓶凝玉露。
她边挑货边絮叨:“我们小姐赴徐阁老家赏花宴,抹了你们这香露,竟引得蜂蝶绕着她飞!”
又过半月,店里来了位戴帷帽的妇人。
周正杰见其腰间系着宫造玉坠,忙将人请进内间。
那妇人验货时不经意问:“东家可还有更好的?”
周正杰想起苏宁交代的“奇货可居”,只赔笑:“下月会有批新货,名曰‘返魂香’……”
“好!记得到时候去宫里给我传个话。”
“姑娘放心!绝对不会忘了的。”
……
当夜,周正杰在油灯下用暗语写信:“表弟亲启:十八开张,廿二售罄。严府采买三次,徐府、李府女眷遣人问询。现赊欠景德镇瓷瓶银八十两,雇伙计两名月钱六两。另,有宫中人探问‘返魂香’……”
与此同时,严府绣楼里,严世蕃最宠爱的三小姐对镜自照,忽然问丫鬟:“前日用的面膜可还有?明日要去裕王府赏荷……”
“三小姐,面膜已经用完了。”一旁的丫鬟连忙看向三小姐解释说道。
“哼!那就赶紧去买。”三小姐不以为然的对斥责丫鬟。
“是!三小姐。”
“记得多买一些。”
“呃?三小姐,‘沉鱼落雁’是限售的。”
“什么?你就不能说我们是严府的?”
“没用的!哪怕是宫里的也没办法。”
六月盛夏,“沉鱼落雁”门前已排起青帷小轿。
对面茶楼里,几个老字号胭脂铺的掌柜聚在雅间窃窃私语:“听说他家的口脂能吃下肚?”
“何止!张尚书家的如夫人用了那面膜,竟把老爷从新纳的小妾房里勾回去了!”
“厉害!这不就是老蚌开花吗?”
“哈哈,就是价格太贵了!要不然绝对让家里的黄脸婆试试。”
“是啊!‘沉鱼落雁’的胭脂水粉都是给达官显贵用的。”
街面上,顺天府的衙役开始每日巡街;太医院有人来打听配方;连秉笔太监冯保的干儿子都来订了二十盒“青丝膏”。
周正杰在账本上记下新添的伙计月钱,抬头时看见镜中自己……
黝黑的面皮泛着油光,指间老茧混着墨迹与香料。
他忽然想起离乡那晚,表弟苏宁在柿树下说的话:“我们要让京城贵妇,清晨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沉鱼落雁’。”
此刻,第一阵风已吹过玉带河,拂动了深宫院墙里的罗帕。
而在山东莱州府学,苏宁收到京城来信时,正在课业纸上勾勒着“以商养官”的雏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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