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三年九月庚子,当裕王府中门洞开的那个雨夜,整座王府在短暂的寂静后,陷入了克制的沸腾之中。
产房外的廊下,侍女太监们个个面带喜色,却都小心翼翼地压抑着声响,生怕惊扰了刚刚诞下世子的王妃。
朱载坖站在廊下,任由秋雨打湿衣袍,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产房的方向。
“王爷,小世子眉眼像极了您。”老嬷嬷将襁褓递到朱载坖手中时,声音都在发颤。
朱载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小小的生命,指尖竟有些发抖。
他低头凝视着婴儿红润的面庞,久久不语,忽然转身大步向祠堂走去。
“开祠堂(宗庙)!”
祠堂内烛火通明,列祖列宗的牌位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朱载坖抱着婴孩跪在蒲团上,声音哽咽却清晰: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载坖敬告:大明国祚有继了!”
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肩头微微颤动。
随侍在门外的老太监忍不住抬手拭泪,这位向来沉稳的亲王,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刻。
片刻后,朱载坖整理好衣冠,唤来侍立在廊下的苏宁:
“苏先生,”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孤欲请先生兼掌世子典仪,教导翊钧读书明理。不知先生可愿担此重任?”
苏宁深深一揖:“臣,定不负王爷重托。”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精心准备的贺礼,并非金银玉器,而是一本亲手装订的《三字经》蒙学注本。
书页用的是上好的宣纸,墨迹工整清晰,每一页都做了详尽的注解。
“这是臣为小世子准备的蒙学读本。”苏宁双手奉上。
朱载坖接过书册,轻轻翻开。
就在书页翻动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苏宁的期许。
苏宁适时上前,指着窗外连绵的秋雨,语带双关:
“臣闻世子降世之时,西山曾有霞光如龙,虽在雨中,仍难掩其华。正所谓潜龙在渊,终将腾云致雨。”
朱载坖的目光在笺纸与窗外雨幕间流转,最终定格在怀中婴孩安睡的容颜上。
他轻轻握住世子的小手,低声道:
“先生说得是。这场雨,下得正是时候。”
祠堂外的雨声渐密,仿佛在为这番对话伴奏。
而在西苑精舍的方向,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夜空,照亮了紫禁城层层叠叠的殿宇。
……
嘉靖四十三年的这个秋夜,严府书房内的烛火燃至三更。
“翊钧!竟是‘翊’字辈!”严世蕃猛地将手中的霁红茶盏摔在地上,名贵的瓷片与暗红的茶汤四溅开来,“当年太子出生,老道士都未曾赐下这般殊荣!”
他肥胖的身躯在烛光下剧烈起伏,独眼中闪着骇人的凶光。
幕僚们垂首屏息,无人敢在这时触他的霉头。
一个青衣幕僚小心翼翼地呈上密报:“东厂刚来的消息,裕王府新设世子典仪所,那个苏宁兼领典仪官,每日出入王府如履平地……”
“又是那个写蚕丝诗的寒门子!”严世蕃一把抓过密报,獠笑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好个徐阶,好个裕王!这是要借着世子,在朝中培植羽翼了。”
他在房中疾走数步,突然停下:“找个由头,就说南京国子监的旧档需要翰林院派人整理,让这个苏宁去南京待上一年半载!”
“妙计!”幕僚连忙奉承,“南京虽是陪都,这一去,世子典仪的实权自然就……”
话音未落,书房门被轻轻叩响。
严府管家躬身入内,神色异常凝重:“老爷,宫里刚传出的消息——今日陛下在丹房,突然问侍奉的丹童:‘听说裕王家的小儿啼声特别洪亮?’”
严世蕃脸色骤变:“皇上怎会突然问起这个?”
“更奇怪的是,”管家压低声音,“当夜司礼监就传出两道旨意:一是赐世子长命金锁,二是命龙虎山张天师亲自为世子卜算八字。”
书房内顿时一片死寂。
幕僚们面面相觑,皇上向来对皇孙淡漠,此番举动实在反常。
严世蕃缓缓坐回太师椅,独眼眯成一条缝:“皇上这是……在敲打我们啊。”
他挥手屏退众人,独自对着一室烛火沉思。
窗外秋风呼啸,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许久,他提起狼毫,在宣纸上缓缓写下一个“钧”字,墨迹在灯下仿佛淌着血光。
“传话下去,”他对着空无一人的书房低语,“我们的事,暂缓。”
与此同时,裕王府内,朱载坖正对着御赐的金锁出神。
苏宁侍立在一旁,轻声道:“陛下此举,意味深长。”
朱载坖抚摸着金锁上精致的云纹,喃喃道:“父皇这是告诉满朝文武,朕很喜欢这个孙子。”
……
嘉靖四十三年的初冬,裕王府世子的满月宴,成了满朝文武心照不宣的战场。
这一日,王府中门大开,宾客如织。
严党的贺礼最先送到,一个镶满红蓝宝石的赤金项圈,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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