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饮尽杯中酒,望向烟雨朦胧的京城:“我在清账司三年,得罪的人太多。如今离开,对大家都好。”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居正一眼,“只是清账司不能撤。我已经向皇上举荐了赵德明暂代主事,有他在,审计制度就能延续下去。”
张居正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安邦多虑了。清账司于国有利,张某岂会因私废公?”
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不过安邦既然提起,我也不妨直言。你在京城,确实让很多人不安。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做得太对了。”
苏宁闻言,心中了然。
他知道张居正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在接下来的隆庆朝中,张居正必将大展拳脚,而自己这个政坛新星,确实碍了不少人的眼。
“叔大兄直言相告,安邦感激不尽。”苏宁拱手,“江南路远,不知何日再会,还望叔大兄在朝中多多保重。”
马车启动时,苏宁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他生活了五年的京城。
细雨中的紫禁城若隐若现,宛如一幅水墨画卷。
他知道,这次外放看似贬谪,实则是徐阶和新帝对他的保护。
而江南那个财富重地,或许正是他推行新政的最佳舞台。
雨越下越大,官道两旁的杨柳在雨中摇曳。
应天巡抚的任所南京,正在前方等待着他。
……
过了通州,便是漕运码头。
早有一艘官船在此等候,船头插着“钦命应天巡抚”的旗号,在风中猎猎作响。
四名护卫肃立码头,见苏宁到来,齐刷刷单膝跪地:“卑职恭迎抚台大人!”
苏宁微微颔首。
按照大明规制,三品以上外官赴任,需由兵部勘合,沿途驿馆供应食宿,地方官更须迎送。
他如今贵为应天巡抚,正二品封疆大吏,仪仗自是不同往日。
登船时,漕运总督特地派来一位经历官随行。
那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呈上文书时低声禀报:“下官奉总督钧旨,特来护送大人南下。沿途一应事宜,俱已安排妥当。”
官船缓缓驶离码头,顺着运河向南而行。
苏宁立在船头,望着两岸春色。
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在碧绿的河面上打着旋儿。
几个村童在岸边追逐嬉戏,见到官船经过,都停下脚步好奇张望。
“大人,”经历官上前禀报,“前方就是天津卫了。按例,地方官员应当前来迎送。”
果然,船刚靠岸,就见天津兵备道率领属下官员在码头等候。
众人行礼如仪,送上本地特产。
苏宁依礼回赠了从京城带来的文玩,又询问了些地方民情。
“去年清账司查处的漕粮案,”天津兵备道压低声音,“多亏大人明察秋毫,这才没牵连太多人。”
苏宁微微一笑:“分内之事罢了。”
心中却明白,这看似随意的提及,实则是地方官员在试探他的态度。
继续南行,运河两岸的景致渐渐不同。
北方的苍茫辽阔被江南的温婉秀美取代,连撑船的船夫哼唱的小调,都带上了吴侬软语的韵味。
这日船到济宁,正值漕粮北运的时节。
但见千帆竞发,漕船首尾相接,绵延数十里。
码头上人声鼎沸,扛包的力夫喊着号子,监工的官吏手持算盘来回巡视。
“大人请看,”经历官指着窗外,“这些都是今年第一批漕粮,要赶在汛期前运抵通州。”
苏宁凝神细看,忽然皱眉:“那些漕船,吃水似乎浅了些。”
经历官脸色微变,正要解释,却见一队官员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山东布政使司的参议,行礼后笑道:“下官特来迎候抚台大人。已在衙门备下接风宴,还请大人赏光。”
宴席上,参议频频敬酒,绝口不提漕运之事。
直到酒过三巡,才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大人在清账司时,对漕运账目颇有研究?”
苏宁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在场官员:“略知一二。譬如说,漕粮装船时若以次充好,或是途中私自倒卖,从吃水上就能看出端倪。”
满座顿时寂静。
参议干笑两声:“大人说笑了,如今漕运规矩森严,谁敢如此大胆?”
当夜,苏宁在驿馆灯下细看沿途所见。
这些日子他暗中记录的各处漕船吃水情况,与官方上报的运量明显不符。
看来,即便经过整顿,漕运的积弊依然存在。
越往南行,这样的感受就越发明显。
经过淮安时,正值盐引发放之日。
码头上盐商云集,个个锦衣华服,见到巡抚官船,纷纷上前投帖求见。
“这些人消息倒是灵通。”苏宁对随行的幕僚说道。
幕僚躬身回应:“大人有所不知,应天巡抚节制南直隶,兼管盐政。这些盐商,往后都要仰仗大人照拂呢。”
苏宁冷笑:“照拂?本官是去整顿吏治,不是去与他们称兄道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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