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甘露是不是加得太多了？怎看起来这么稀？”
“一株云霖草，一碗甘露，你不是这么加的么？”
“那你也得看看灵植大小啊，我先前那一株明显要大得多，当然要加多些了。你快加大火力，将多余的水分烧些出去，不然会失去药性的。”
……
“大了！大了！火太大了！快控制阀门！”
“小了！又小了！再加注些灵火！”
“身为一个男人，你怎连大小都控制不住！”
“前辈，咱手是生疏了点儿，也不至于人身攻击吧？”
“谁叫你这么笨，老牛打了屁股还知道犁地呢！”
“我犁地的功夫可不差。”
……
虽然丹房里很热，耳旁总是有慕箐箐的唠叨，燕云霆的心却莫名平静。
没有战火纷飞，没有毒人尸潮，没有妖魔鬼怪，没有压力责任。
有那么一瞬间，燕云霆很想就一直守着火炉，就待在这地底。
逃避虽然懦弱，????????????????却是让自己最好受的办法。人没必要一生坚强，适当时机，卸下负担，做个与世无争的懦夫其实也不丢人。
往后的一个月，燕云霆刻意将炉火调节得很小，一是为了慢工出细活儿，二是为了多待些时日。
慕箐箐没有催促。
燕云霆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或许也是在逃避什么，除了平时嘴碎之外，安静下来时，她不自觉便会抱着膝盖，望向炉火发呆。
秋水眸光，略微带伤，每每燕云霆打量她时，眼神立马变作坚强，并回瞪一眼：“看什么看！你要是感动歪心思，我把你扔进火炉里一并炼咯！”
……
七七十四九天后，丹料已烧得差不多。
燕云霆关闭了地火法门，等待炉温渐凉。
马上就要成丹，他却没了刚开始的兴奋劲儿，逃避虽然很简单，但人总要面对现实。
“我之所以会成为炼丹师，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我爹娘，”趁着最后时刻，慕箐箐终于吐露了压抑许久的心声：
“我爹娘都是凡人，我想让他们多活些日子，所以我夜以继日，没日没夜……”
燕云霆轻声道：“但人终有一死对么？”
慕箐箐吸了吸鼻子，点点头：“我几乎找遍了所有可以延续生命的办法，但最终他们还是走了，我爹活了一百二十七岁，我娘活了一百二十九岁。”
燕云霆说道：“守忠尽孝是对父母最大的责任，寿终正寝是对儿女最大的安慰。”
“梅明志。”她回眸望来，已是泪眼婆娑。
“怎么？”
“你不是世家公子对不对？”
“何以见得呢？”燕云霆笑着问。
慕箐箐抓过燕云霆的手，“我从未见过哪个世家公子的手有这么多老茧，也从未见过哪个世家公子能说出如此深意的话。你的眼神明明可以很深邃，却总是在我眼前装糊涂。”
燕云霆笑道：“矜持谦卑是对老师最大的尊重。”
“你到底——”
“丹药，出炉了。”
燕云霆站起身，揭去了炉盖，取出炼好的丹料问道：“这一炉可还达到了标准？我是否能出师了？”
慕箐箐很识趣地点了点头，“勉勉强强……”
……
前前后后两个月，燕云霆终于“学业有成”走出天火殿。
“梅明志，我们还会再见面么？”慕箐箐低声问道。
燕云霆怎能不懂这话里的含量，能敞开心扉，倾诉衷肠，绝对不止于友情。但过客终究是过客，与其给予达不到的承诺，不如就擦肩而过。
他摇了摇头，“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慕箐箐低头“哦”了一声，喃喃道：“我本来还想找你借点钱呢……”
有借有还，再见不难。承诺或许会达不到，但借据一定有效。
燕云霆笑问：“你要借多少？”
慕箐箐比出五根手指，很快又掰回两根：“三万灵石！”
“多久还呢？”燕云霆又问。
慕箐箐又低下了头，很显然这笔债欠下，短时间内她无力偿还，“还是算了吧……当我没说过。”
????????????????燕云霆随手扔去一只乾坤袋，“十年吧，十年过后，我再来找你还钱。”
慕箐箐捧着乾坤袋，侵入神识点了点数，猛地抬头：“你多给了两万——”
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唉，同样是人，为何贫富差距这么大啊？”
她叹气是因为她不知道，能欠燕云霆债的人有多幸运。
上一个欠燕云霆钱的，如今已做了皇帝。
……
燕云霆返回仙市，大肆采购甘露与炭火，保证十年闭关的量。
是夜。
他回到金乌谷，站在山顶，好好缅怀了一会儿壮丽山河。
光阴似箭，似水流年，十年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十年之后，他便已四十岁了，除了容颜苍老，这个世界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燕云霆摸了摸粗糙的脸颊，再看一眼当空明月，纵身跳下山顶，踏入霸天洞，开始闭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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