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照射时间短，大概酉时半天色已黑了下来。
祥福酒楼里走出三人，二男一女。
女子走出酒楼还不停回首，似是依依不舍。
李寻欢道：“诗音不必如此。海川道长腹有诗书，兼得道佛，云儿跟着他肯定能有一番造化。”
林诗音愁苦道：“表哥，我也知道。就是舍不得云儿，他还不满十岁……”
李寻欢摆手打断道：“诗音，你知道关外的鹰是怎么抚养小鹰的吗？”
林诗音眼里只有酒楼，根本没有心思去想李寻欢的问题，随口道：“怎么养？”
李寻欢眼里露出怀念之色，肃然道：“当幼鹰长到足够大的时候，母鹰就会狠心地把幼鹰赶下山崖，幼鹰往谷底坠下时，会拼命地拍打翅膀，趁此掌握飞翔的本领。”
“啊！”林诗音回过神，用手捂嘴惊呼出声，双眼露出不可置信之色看向李寻欢。
李寻欢对她点头确认，继续道：“云儿少年老成，你如若依然将他护于羽翼之下，对他的前程终非好事。”
林诗音翕动嘴唇半响，终于问出一个残忍的问题：“如果小鹰在坠落中没有学会飞翔呢？”
李寻欢顿了顿，声音低沉：“那就说明小鹰不适合飞翔，会被天地所淘汰。”
林诗音一手捂住心口，一手紧紧抓着李寻欢的胳膊，一张脸完全褪去了血色。
李寻欢感觉着胳膊上的疼痛，轻轻拍着她手道：“诗音，云儿当不至如此。我观他聪明伶俐、熟读经典且胸怀大志，日后必能金榜题名，说不定还会给你挣一个诰命呢！”
林诗音强笑了下，皱眉道：“可云儿出身武林，兴……云庄还须他回去继承，现在却去读书……”
“夸马游街不比武林盟主风光？朝廷命官比不过江湖草莽？诗音你也是读书人，当知此中天与地的差别！”李寻欢安慰道。
林诗音瞄了一眼李寻欢后沉默了。
她芳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你说得头头是道，那你为什么不做朝廷命官反而要做草莽？要是你不入江湖，就不会遇上武林恩怨，也不会认识龙啸云了，自己也不会……
但是她问不出口，最终长叹一声，说道：“表哥，我要回去了。”
李寻欢神色黯然道：“诗音，拜海川道长所赐，如今江湖大乱，你一个弱女子……要不我送你回去？”
说罢他两眼隐含期盼看向了林诗音。
林诗音错开他的眼神，踌躇片刻点头应允。
李寻欢向来稳定的手突兀颤动了下，语气轻快道：“那我们起程？”
这时，一直沉默的少年出言道：“李大哥，龙夫人，我就不同你们去了。不如在此分别？”
李寻欢知他来中原的目的，虽然担心他可也没有理由再拉他走回头路，遂只能拉着他喁喁片刻，告别而去。
三人分做两波，两人向北，一人相送。
少年目送两人走远后，扭身就钻入了酒楼。
他想求证一件事。因为他终日与野兽为伴，灵觉敏锐，他总觉得那个李江看着自己的目光有点意味深长。
进了酒楼，他直奔刚才喝过酒的雅间。
一推门，那两人果然还在，正在慢条斯理地吃米饭。
李江见少年进来，搁下筷子问道：“阿飞兄弟，难道刚才光喝酒没吃饱，现在想再来碗米饭？”
阿飞眼神锐利，从牙齿缝着透出几个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龙小云匆匆咽下米饭，问道：“师傅，你欠他东西？”
“胡说！先前才第一次见他，我能欠他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你莫非见了你娘，皮又开始痒了？”李江斥道。
“师傅我错了！”龙小云赶紧认错，低头扒饭。
李江扭头看着渐渐不耐烦的阿飞，微笑道：“阿飞别着急，快坐下喝茶，我们边喝边谈。”
龙小云知机，放下筷子出门叫小二上茶。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阿飞虽然没听过这句话，但他质朴的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你对我好，我就得对你好。于是他强忍操切，坐到了李江对面。
几分钟后，龙小云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伙计。
伙计右手提着铜壶，左手三个茶碗。
茶碗里已放好茶叶摞在了一起。伙计手脚麻利，飞快分开三个茶碗，然后右手高举铜壶，手纹丝不动，冒着白汽的开水缓缓注入茶碗。
三碗茶注到七分，伙计收了铜壶。
李江鼓掌道：“好，有几分手艺，打赏！”
旁边看得兴趣盎然的龙小云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从怀里掏了一阵，然后表情痛苦地摸出一角碎银，大概三四钱的样子，递给了伙计。
伙计千恩万谢了走了。
阿飞心想茶也上了，该回答问题了吧？
哪知龙小云抢先说话了，他委屈道：“师傅，你再家大业大也不能坐吃山空啊！就一个斟茶而已，需要打赏么？下回由我来。”
李江这次没有责骂龙小云，而是摸摸他的脑袋，欣慰道：“云儿知道节俭是好事。下回师傅不出声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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