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岐是什么人？
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他不想做的事，完全没有人能勉强他。
让凤玠等人知道他身体情况虽然是无意中泄露，但是让几位长老联合把脉却是他自己愿意的。
他在乎的人不多，也就这么几位兄弟。
即使自小面冷，也会给几位兄弟薄面，更何况是自小就护着他，在他身后默默做了许多事情的凤玠。
总而言之，凤岐虽然是个心思冷硬之人，却自有他的柔和之处。
比如凤卿也算一处。
凤卿一向和凤岐说不上多亲近。两人都是性情坚毅，且都有独立思想，不受他人左右的特点。凤岐有些观点表达出来让凤卿不乐意听，凤卿是会直接给脸色甩手走人。
凤岐虽然在凤卿面前也没有展露慈父的潜力，却也因为这几年的相处默默摸准了凤卿的性子，在凤卿面前也将自己那一套御下的方式收敛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凤岐再如何，也要多几分偏爱的。
凤岐看着凤卿第一次坐得距离自己这般近，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还将袖子自己整理好，露出了结实白皙，带着青筋的小手臂。
凤卿瞧着凤岐伸出手，原本一肚子的劝慰顿时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右手手指轻轻搭了上去。
“医道之上，可有懈怠？”
凤岐其实才是世间品阶最高的九品医师。凤卿的在医道上能走这么远，也是离不开那几年在谷内凤岐变着法地偷着提点她。
凤卿知道，她自己房间书桌上时不时会出现的医道典籍，就是凤岐留下的。
“这段日子有些太忙，没顾得上这些。”凤卿如实说道：“我原本想着早日北上，如今想想还是先留在谷内，将我的境界稳一稳，也专心炼炼丹、精修下医道。”
凤卿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手指也有了轻微的颤抖。
凤岐如何能感受不到凤卿指尖的变化。
凤岐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又再次整理好自己雪白的袖口，看着凤卿：“看来并没有懈怠。”
凤卿咬了咬唇瓣，抬起头看着凤岐。
这是凤卿第二次距离凤岐这么近。
第一次是她初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就在药王谷武斗场上被众人欺负的情况下，见到了犹如神只一般的凤岐。那也是她第一次被这个高大冷峻，仿佛世间万物都不足以让其撼动的男人牵着走离开。
凤卿看着近在咫尺的凤岐的脸，心里酸涩。
明明还是那张脸，为何面前的父亲却让她感觉到了苍白、脆弱。
“父亲，您的境界，如今还剩多少？”凤卿的声音发哑，因为她的嗓子晦涩极了。
“五成不到。”
天罚之力腐蚀的不只是凤岐的肉身，连同他的境界也会一点一点腐蚀。
如今是只剩下五成不到，很快便会一无所有。
到那时候，凤岐也再也支撑不到天罚之力的腐蚀，只能生生咽气。
“四叔五叔也没有办法吗？”
凤岐抬眼看着凤卿，一双和凤卿一模一样的星眸灿烂如星空：“强行破境，必受反噬，这是谁都阻拦不了的。”
凤卿深吸一口气。
她努力稳住汹涌的情绪波动。
她的父亲是坚毅自持的，那一双眼里只有对生死的看淡，并没有挣扎和困顿。凤卿知道她应该以这样的父亲为豪，但是她就是没办法表现出如凤岐一般的淡然。
“让你知道这些。不为了其他，只是有些事必须要与你沟通。”凤岐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这般说话，很是不习惯：“阿昭那孩子，让我要学着与你沟通，不可替你下决定。所以我打算听听你的想法。”
凤卿抿了抿唇，已经心里已经猜到几分凤岐要说的事情。
“您说便是。”
“三个月内，谷主之位，势必要在我羽化之前有人继任。你知道的，我一直属意于你，而你又是老祖唯一的弟子，继任谷主之位本就是应该。”
凤卿摇了摇头。
“父亲，我的想法依然没有变过。我不是最适合的那个，二哥才是。我知道如今谷内所有人都希望我继任少谷主之位，我不该躲避这番责任。但是父亲，您想过吗，最多六年时间，我就必须完成老祖遗愿。若是我真的能走到老祖希望的那步，药王谷我根本待不了多久，何谈行事谷主之责。”
凤岐眼里闪过思索的光。
“灵帝之境，你当真可以做到？”
这是凤岐第一次清晰明白地问出凤卿对于将来的规划。
上一次回谷，因为老祖羽化之事让凤卿一时起了躲避的心思，与凤岐的谈话最后是无疾而终，凤卿根本没有机会和凤岐深聊。
这一次，两人因为凤岐先行坦白自己的身体情况，虽然凤卿情绪波动翻涌，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却极好，也让凤卿终于有了坦诚自己的想法。
“是。我见过玄武尊者，也见过梧桐尊者。他们两人都对我突破灵帝，甚至更高的境界都非常有把握。而且，父亲，我已经获得了神格之息，我还能感觉到，我距离凝练出完整的神格已经不远了。”
特别是今日那场灵雨让凤卿明白了神格之息如今需要什么，凤卿更加有把握可以做到了。
“神格之息。”凤岐嘴里重复了这四个字，然后竟然勾了勾唇笑了。
凤岐何曾露过笑容。
此时凤岐露出笑容，只让凤卿觉得犹如最美丽也最易碎的琉璃盏，几乎让她晃花了眼。
昊天塔内有玄武神尊之魂，梧桐尊者是何人，旁人不知道，凤岐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人既然都对凤卿下了这般肯定的断言，那就不会出错。
而且，凤卿身上还有老祖压下的全部希望。
凤岐此时才算真的明白，老祖才是世上最厉害的那人。
将这所有都计算得分毫不差！
“父亲......您......”凤卿觉得凤岐有些畅意的低笑，让她不甚明白。
凤岐缓缓收敛了笑声，一双星眸看着凤卿：“既然如此，那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药王谷，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你放心。”
药王谷在他羽化之前，他会将其彻底安置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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