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白故面上划过一抹不解，他望着姜书嫣的背影，说的茫然：
“大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定位有点不明确？”
但回应他的，只有天空悠悠飘落，洁白如盐的小雪。
脑袋里灵光一闪，白故一拍后脑勺，然后追着姜书嫣，另一只手伸着：“大人等等小的，小的查到了一个消息！”
原本正要进主屋的姜书嫣突然顿住脚步，一脸严肃。
白故脚下一个猛刹，差点撞上姜书嫣的后背。
他在姜书嫣转过身来时赶忙站好，摸了摸鼻子，说的有些不自在：“大人，这个消息确实很重要，不然小的也不会跑这么急。”
姜书嫣看着白故满是破绽的表情，鼻间冷哼一声，一拂袖子，径直抬脚走向书房。
“大人，这边请坐。”白故说着便站在书案旁，对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待姜书嫣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白故便端上一杯温茶，笑的谄媚：“大人，请喝茶。”
姜书嫣打量了一眼白故，又看了一眼那杯茶，目光微有些疑惑。
白故抽什么风？
莫不是……因为银子？
想到了白故被拖欠了不知多久的月钱，她眉头微皱，看向了白故腰间别着的荷包。
荷包已经微微有些磨损，干瘪的倒是让她有些心疼了。
但一想到她自己为数不多的金子银子，她的心登时变得冷硬起来。
“有事说事，少给老子来这套虚的。”
白故原本端着茶杯的动作顿了一下，连带着面上那完全绽开的笑容也枯萎了，徒留两排未收回去的大白牙。
他嘟囔道：“大人，你这样是不能吸引到像我这样的人才的。”
他瞥了一眼姜书嫣的手，不出意外的，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正按在她腰间的荷包上。
那只荷包鼓鼓囊囊的，可不止他被拖欠月钱的三倍还多。
姜书嫣说的理直气壮：“本大人的家底都快被吃空了，你为何不反思一下自己？”
两人虽未明说月钱的事情，但白故已心知肚明，今日怕是说理无望了。
于是白故将茶杯放下，说道：“万长青在边疆受了重伤，又要回京述职，不日便会抵达京城。”
在停顿了一下之后，他继续说道：“但我们的人说，万长青并未受重伤……”
看着白故一脸欲言又止，姜书嫣有些不耐烦的催促：“别磨磨唧唧的，像不像个男人。”
“大人，别怪小的多虑，如今上卿在京城举步维艰，小的猜测，恐怕是要生变了。”
姜书嫣目光看向他处，这些她自然是知道的，私铸铜钱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有些大臣的注意，他自己也当知道瞒不了多久了。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就算你千算万算，掩饰的再好，也是有迹可循的。
电光火石之间，思绪已经万般流转。
姜书嫣点了点头：“我当然不会怪你多虑。”
白故面上有欣慰之色，他的话自家大人终于听进去了！
这么多天了！这么多年了！
案上茶水散开阵阵清香，她手指轻触茶杯外壁，还是温的。
她将杯递至唇畔，轻抿了一口，悠悠开口：
“毕竟这些我已经想到了。”
翌日。
细雪乍晴，岸旁柳枝多了几分绿意。本该是春景烂漫大好时节，满大街却为其他的声音所覆盖。
“万长青就是咱们北君的天降紫微星吧，竟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快哉！”
“上卿虎父无犬子，我等读书人的楷模啊！”
“万家满门忠义，在下景仰，若他日有幸入仕，定要成为万大人这样的人！”
“对！打倒姜书嫣那样的贪官！”
“噗——”一旁背对着他们饮茶的人，将茶水悉数喷了出来。
茶水不偏不倚，正吐了白故一脸。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咳咳……”她从袖中取出来一块手帕，轻轻擦拭去唇边的茶水渍。
白故直接用宽大的袖子抹了一把脸，然后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姜书嫣，满是哀怨。
偏偏姜书嫣将他的视线忽略了个彻底，顺着方才那些书生的话，说的愤愤不平：
“一帮庸人，这关老子什么事？书真是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话音落下之后，她的周围有了片刻的寂静。
一个书生走到姜书嫣身后，又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打量一番过后，指着她的鼻子，便要开骂。
下一刻，姜书嫣抬头，看着那读书人一脸正义的瞪着她。
那书生一身蓝色的长衫被洗的掉色，袖间也有缝补过的痕迹，看上去算不得一般人家。
这样认不出来她倒也正常了。
她瞥了一眼那书生垂落在身侧紧紧握起的拳头，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茶杯轻放在桌子上面，神色淡漠。
穷苦人家的书生，即便是装着满腹的诗书歌赋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在面对那些自带贵气之人时，难免心底翻涌异样。
方才和他一同义愤填膺的人都退开了许多，摇身一变成为了看热闹的人。
姜书嫣看到了他的窘迫，还有其他人的退避，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畔溢出一声轻嗤。
不知是在讥那帮看热闹的人，还是讽眼前这个孤立无援的书生。
书生面上有恼怒的红色快速晕开，原本指着姜书嫣的那只手动作已然僵硬，却倔强的不肯放下。
“我嗜学十余载，不敢说精通一切，但忠义仁孝绝不在话下……”
“本官就是姜书嫣。”还没等书生说完，姜书嫣便开口，说的不徐不疾。
京城无人不知，姜书嫣惹不得。
平日里骂归骂，是因为众人皆知法不责众的道理，才敢通过那样的方式呈一时口舌之快。
可若是单拎出来一个人，就不好说了。
眼前的人登时面色发青，嘴唇也变得煞白，不停的颤抖着。
姜书嫣站起身，宽大的朱红色衣袖随之轻轻摆动。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然后说道：“公然诽谤朝廷命官，本官若是放过你，可就是不顾朝廷律法了。”
她说着，眼神示意白故。
后者上前，便要捉拿面前的书生。
“我没有！我今日所言，皆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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