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奶奶朱二妹来了。
朱二妹这次又带了一只鸡来，徐慧萍大惊，这不是老家最后一只下蛋鸡吗？老太太这是咋了？
以前，让朱二妹住县城，她都不愿意，这次咋还主动要求住几天呢？
这事，只有朱二妹自己清楚。昨晚她睡觉做了噩梦，梦见老头子跟她说：“走吧，你到年纪了，跟我走吧。”
那梦，太过真实，太过骇人。早上起来，朱二妹请邻居写了一张“夜梦不祥，写在西墙，太阳一照，四方吉祥。”往墙上一贴，把鸡一抓，人就往县城赶。
听徐慧萍一说，叶建国也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私下拉住老太太一顿逼问。
朱二妹把梦一讲，然后说：“我想走之前吧，和你们多聚聚。”
“胡说啥呢！一个梦罢了。”
“好多年没梦见你爹了，总觉得里面有啥说道。你快想法子，让老大回来吧。让我多看看你们，我才能安心走……”
叶建国急了，“妈，您可别瞎想，也别给老大添乱，他们最近在开新店，忙着呢！”
朱二妹不再言语。
晚上，叶珊帮她调弄收音机，朱二妹说：“珊珊，长大了，你就留在县里，市里也可以，别走太远，你爸你妈想见你都见不着，他们心里肯定难受。”
叶珊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说：“奶奶，你听，这是越剧呢。”
朱二妹叹了口气，将收音机抱上了床。
收音机里唱的是《何文秀·算命》，当年，薛阎王最喜欢这个了。叶珊心头一软，转身又给朱二妹仔细掖了掖毯子，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离开。
前院，叶建国和徐慧萍商议着什么。
“把妈留在我们身边吧！”徐慧萍提议。
叶建国摇头：“她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说住五天就住五天。再说了，她留下来，我们哪有时间照顾啊？平时，连珊珊都是自己弄饭吃……”
叶珊走过去，说：“奶奶的状态不太好，还是把她留下吧！”
叶建国摇头：“你奶奶肯定是要回去的。我想好了，给她把房子翻新一下，让她开心开心！”
徐慧萍想了想，“也行，她前两年念叨着谁谁谁家盖新房了……那咱要弄，把院子也给她弄漂亮了，咱以后也回去养老……”
“我看行！等咱们退休了，两头住！”叶建国极其赞同，“你去看一下，哪个存折到期了，咱先取出来！”
“我记得有一张八万的，下个月到期。明天和妈商量，就说下个月给她翻新房子……”
叶珊心头一紧，快步向前，她想说先不要动用那些钱，但看到父母脸上洋溢着的那份难得的愉悦和期待，她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
夜深人静，叶珊躺在床上，瞪大双眼，仿佛要穿透这无边的黑暗，寻找一丝光亮的慰藉。
空气中渐渐飘来一股令人不适的异味，是污水！地下污水如幽灵般侵蚀着每一寸土地，那些被污染的土地上，再也长不出绿色的希望。这景象如同恶魔的低语，不断在叶珊耳边回响，敲打着她的良知。
不行！我绝不能同意这个项目进行！叶珊暗想。
“叶珊！”一张表情扭曲而愤怒的面孔跳出来，“是你让我学厨师的，你说，我学好了，一定会给我安排工作的！我学了那么久，现在我怎么办呢？我还要娶媳妇儿呢……”
是俞赖子！
他逼近一步，“你现在是要失信于我吗？”
叶珊紧紧闭上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这样承诺过……
“珊珊，你在说什么？咱家里的钱……全部赔进去了吗？”徐慧萍的声音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解和失望。
叶珊扭过头去，试图回避。
然而，另一边，只听叶建国声音低沉而沙哑：“我当时就说了，家里的钱不要买服装厂那地，留着扩店多好！现在可好，一切都完了……”
父亲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插在叶珊的心上，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疼痛。
脑海中的画面如同快速播放的电影胶片，一帧帧清晰而残酷。她只能紧紧地抱住自己，蜷缩成一团，试图将这份痛苦与内疚隔绝在外。
泪水，悄无声息地浸湿了枕头。渐渐地，叶珊想起挂电话前，安施赋的最后一句话：
“下周一，我会参加县政府举办的企业家座谈，这周日我同你见一面吧。”
……
周六放学时，薛慕文突然拽住叶珊，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满脸担忧：：“你怎么一下子就瘦了？”
叶珊笑笑，当作回应。
“不行！再瘦下去，扛得住高考吗？”
“我明天多吃点。”
叶珊敷衍着，她匆匆迈开步伐，却感到每一步都如同铅般沉重。。
这时，两位老师的谈话随风飘入耳畔：“俞老师是要留在国外享福了吗？！”
“我听她妈说的，还能有假？她马上就和老外结婚，拿了绿卡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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