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军长?谁是武军长?哦,对了,那时候还没有庐州军,更没有所谓的武督帅,只有32岁的第四军武军长。这是末世历元年的战俘营吗?
油香突然变得腥气。李采薇拼命摇头,想说“我不”,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胡春江的手突然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别给脸不要脸。小芸的伤还没好呢,要是让她去喂矿洞里的巨鼠……”
“不要!”她终于喊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胡春江笑得更凶了,把鸭腿塞进她手里,油汁立刻浸透粗布囚服:“拿着。要么吃了这口肉,要么看着你那小姐妹被啃得剩副骨头,选吧。”
鸭腿烫得像块烙铁。李采薇盯着油光里自己的倒影,脸色惨白得像纸。远处传来小芸的哭声,断断续续的,混着老鼠啃噬铁架的“咯吱”声,像在催她做决定。胡春江的指甲又往她下巴里掐了半分:“想好了吗?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
胡春江手里的烤鸭油“嗒嗒”滴在水泥地上,那声音突然被放大,混着远处小芸的哭声,像串摇铃。李采薇攥着牙刷柄的手猛地收紧,铁锈屑扎进掌心——下一秒,地面的油痕竟顺着旋转的光影漫开,变成舞会上香槟塔的倒影。狱灯的昏黄被水晶灯的碎光切碎,胡春江的军帽檐抬起来,变成礼帽的弧线,他手里的烤鸭不知何时换成了香槟杯,杯沿的水珠滴落,和刚才的油滴落在同一处地面,发出一模一样的“嗒”声。
最后李采薇没有在尖叫中醒来,反而是被小腹的绞痛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真丝睡裙,她扶着床头坐起身时,窗外的月光正透过铁栏,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牛头寨防炮洞的钢筋纹路。小芸的呼吸声在邻床起伏,带着点未褪尽的稚气,这丫头总是这样,再响的炮声也吵不醒她,倒像是天生就该在乱世里安睡。
指尖触到床头柜的药瓶时,李采薇忽然愣住了。
瓶身上“灵虚观制”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恍惚间竟变成了舞会那晚胡春江塞给她的烤鸭油纸,油腻的香气混着硝烟味涌过来,呛得她喉咙发紧——为什么会梦到那个被武廿无活埋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似乎喝了那位老中医的药,似乎梦境不那么可怕了,反而像是正整理脑子中的记忆。
于是稍稍安下心来的李采薇又躺了回去,眼睛望着天花板的霉斑。那些暗绿色的纹路在月光里活了过来,渐渐织成庐州军部礼堂的水晶灯——
“武军长,尝尝这个?”
穿旗袍的女人把香槟杯递到她面前,指甲上的蔻丹红得像血。李采薇盯着那杯酒,忽然发现自己穿着笔挺的军礼服,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她想说“我不是武廿无”,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任由那女人的香水味裹着陈年的胭脂气,钻进鼻腔深处。
“军长不记得我了?”女人的手指划过她的领结,带着点刻意的轻佻,“你可不要不理我啊。”
李采薇的指尖突然发凉。她看到自己的手抬起,竟顺势揽住了女人的腰,触感软得像没有骨头。这不是她的动作,是那个被柳青用天蛾人幻术变出来的“武廿无”该有的姿态——可为什么,她能清晰地闻到女人裙撑里藏着的铁锈味?
“那边好像有人在看我们。”女人忽然贴在她耳边轻笑,热气吹得她耳廓发麻,“我家老胡的脸色可真难看啊。”
李采薇猛地转头,果然看见胡春江站在香槟塔旁,手里的酒杯捏得发白。他身后的阴影里,小芸正被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搂着腰,脸上的红晕比桌上的草莓酱还艳。那男人的侧脸在旋转灯影里忽明忽暗,肩章上的番号依稀是“第四军卫戍营”——后来她才知道,那是裴敏的部队。
“想什么呢?”女人的指甲掐了掐她的腰,“是不是觉得我这铁裤衩硌得慌?” 李采薇记得那是武廿无组织的战俘交际舞会,一个穿着贞操带的女人,对她这个假武廿无献殷勤。
梦中的李采薇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推开她。铁锈味陡然变浓,女人的旗袍开衩处露出半截银光,果然是那破玩意。这场景太荒诞,荒诞得像柳青用马克笔在她脸上写满数据时的触感,笔尖划过皮肤的痒,混着变装时骨骼错位的疼,在记忆里拧成了团。
她跌跌撞撞地往后台跑,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像擂鼓。走廊尽头的镜子里,她看见四个自己并排站着:安娜的混血轮廓,柳青的锋利眉骨,武廿无的希腊鼻,还有她自己那双总是含着泪的眼。四个影子同时开口,声音却只有一个——
“胡春江在蛋糕里下了药。”
李采薇惊醒时,冷汗已经湿透了第二件睡裙。
窗外的炮垒传来换岗的脚步声,规律得像座钟。她摸出枕头下的药方,周老写的“天龙宁心汤”在月光下泛着青,“天龙”二字的笔锋陡然勾起,像极了舞会那晚,柳青变出来的水人融化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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