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建国从屋里出来拿水喝,看到秀兰在整理衣物,随口问了一句:“妈今天好像又不高兴了?你在家是不是又惹她了?”
秀兰整理衣服的手一顿,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每天像陀螺一样转,上班、做饭、洗衣、打扫,照顾老的伺候小的,换来的就是丈夫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质问?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压下去,声音疲惫而平静:“没有。饭可能有点硬,我跟妈解释过了。衣服,我明天再手洗几件她的。”
建国喝了口水,不以为意地说:“哦,妈年纪大了,你多顺着她点,别跟她计较。” 说完,就又回屋了。
秀兰站在原地,看着丈夫消失的背影,又看看盆里待洗的衣物,只觉得浑身冰凉。顺从?不计较?她还要怎么顺从?她几乎失去了所有自我时间,围着这个家转,却永远无法满足婆婆的要求,也得不到丈夫的理解。在那个“孝顺”的天平上,她做得再多,也似乎永远没有分量。而丈夫,只需要偶尔的陪伴,几句无关痛痒的关心,甚至只是沉默的存在,就能稳稳地占据“孝顺”的一端。
这种不公平像一根细刺,深深扎进她的心里,日积月累,隐隐作痛,却无法拔出。
这样的场景,在槐树屯,在无数个类似的家庭里,日复一日地上演着。
李奶奶家,儿媳妇春梅每天早起给一家人做早饭,送孩子上学,然后去地里干活,回来还要喂猪、做晚饭。李奶奶却总跟人说春梅懒,地里的草没除干净,猪喂得不够肥。而她那个在邻镇打零工、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的儿子,每次回来带点水果点心,李奶奶就逢人便夸儿子孝顺,知道疼娘。
王婆婆的儿媳妇小芬,是个爱干净的,家里总收拾得一尘不染。王婆婆却抱怨小芬用消毒水拖地,味道难闻,嫌她把自己那些积了灰的老物件都扔了。而王婆婆的儿子,常年在外跑运输,除了按月寄钱,家里事一概不管。但在王婆婆心里,儿子是顶梁柱,是最大的依靠和骄傲,儿媳妇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还总是做得“不对心思”。
秀兰不是没有试图跟建国沟通。有一次,她实在累极了,对建国说:“你能不能跟妈说说,米饭我尽量做软,但有时候火候难免掌握不好,让她别总为这个生气。衣服我用洗衣机轻柔洗,其实比手洗摔打得更轻柔,而且晒干了也会软和些……”
建国却皱起眉头,不耐烦地打断她:“哎呀,这些小事你跟妈计较什么?她老了,糊涂了,你让着她点不就完了?我在外面忙一天,回来不想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小事?” 秀兰看着丈夫,心一点点沉下去。对她来说,这些是日复一日消耗她精力和心力的“大事”,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稻草。而在丈夫眼里,这只是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他永远站在一个“调停者”的位置,却从未真正理解她的处境,更不曾为她分担过任何实质性的压力。他默认了母亲那套评价体系,默认了妻子应该承担所有家务和照顾责任,也默认了自己在家庭劳务中的“缺位”是合理的。
秀兰不再说话了。她意识到,有些沟壑,无法用语言填平。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过去。直到那年秋天,张老太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股骨头骨折,需要卧床静养至少三个月。
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块巨石,打破了家庭表面维持的平静。秀兰跟加工厂请了长假,专职在家照顾婆婆。端屎端尿,擦身按摩,一天三顿饭喂到嘴边,还要定时翻身防止褥疮。工作量陡然增加了数倍,秀兰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眼圈乌黑。
建国一开始也很着急,守在母亲床前嘘寒问暖。但几天后,他的生活就逐渐恢复了“正轨”——上班、下班、吃饭、睡觉。他依然会问母亲“今天感觉怎么样”,会叮嘱秀兰“细心点照顾妈”,但具体的、繁琐的、甚至有些脏累的护理工作,自然而然地全部落在了秀兰肩上。
张老太卧床后,脾气变得更加古怪。饭烫了凉了,水多了少了,翻身轻了重了,都能引来她的抱怨。她更加依赖儿子,建国在家的时候,她话就多些,精神也好些;建国一上班,她就常常沉默,或者对着秀兰挑刺。
有一天下午,建国厂里放假,在家陪着母亲。张老太拉着儿子的手,又开始絮叨:“建国啊,还是你疼妈……秀兰她,唉,给我擦身子手重,疼得我咧……喂饭也没耐心……”
建国听着,下意识地又想去“和稀泥”,对刚端着药进来的秀兰说:“你给妈擦身子轻点,妈年纪大,皮肤嫩。”
秀兰端着药碗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看着床上抱怨的婆婆,又看了看一脸“公允”却置身事外的丈夫,这些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疲惫、愤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或辩解,而是轻轻地把药碗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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