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妈嫌我手重,没耐心。从今天起,你来。”
建国愣住了,张老太也愣住了。
秀兰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目光直视着丈夫:“你来给妈擦身子,你来喂饭,你来端屎端尿。你细心,你有耐心,你是妈最孝顺的儿子。这些活儿,你都来做做看。我做不好,我不孝顺,那我就不做了。你来做。”
说完,她不再看那对目瞪口呆的母子,转身走出了房间,径直回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她需要空间,需要喘息,需要从这令人窒息的角色中暂时逃离出来。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建国看着母亲,张老太看着儿子,两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张老太需要小便了。她习惯性地想喊秀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建国硬着头皮,笨手笨脚地去拿便盆,过程中差点打翻水杯,给母亲翻身时更是不得要领,弄得张老太很不舒服,却又不好意思像指责秀兰那样指责儿子。
喂晚饭的时候更是灾难。建国从来没干过这活儿,饭勺递得不稳,汤水洒在了母亲的衣服上。他手忙脚乱地擦拭,动作僵硬。一顿饭喂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而厨房里冷锅冷灶,再也没有往日按时飘出的饭菜香。
直到这时,建国才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秀兰日复一日所做的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究竟意味着什么。那需要多大的耐心、体力和时间投入?他仅仅做了不到一天,就已经焦头烂额。而秀兰,做了十几年。
张老太看着儿子笨拙疲惫的样子,再看看紧闭的儿媳的房门,心里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没有儿媳妇那些“故意做得硬”的饭、“洗得粗糙”的衣服和“没耐心”的伺候,她的生活竟然如此不便。那些她习以为常甚至挑剔诟病的一切,原来并非理所当然。
这一夜,这个家格外安静。建国在母亲的床前坐了很久,第一次真正开始思考“孝顺”的含义。张老太望着天花板,回想起来树荫下那些抱怨,第一次感到有些心虚和茫然。
秀兰的“罢工”并没有持续很久,第二天,她依然出来操持家务,照顾婆婆。但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建国开始主动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下班后替换秀兰看护母亲,比如主动去洗碗,虽然做得依旧笨拙。他不再轻易地对秀兰说“你让着点妈”,而是学会了在母亲抱怨时,说一句“秀兰挺辛苦的,妈您多体谅”。
张老太虽然还是会偶尔挑剔,但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她有时会看着秀兰忙碌的背影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村头老槐树下的“声讨会”依然存在,但张老太去的次数少了,即使去,也很少再听到她高声抱怨儿媳妇的不是。有时别人问起,她只会含糊地说一句:“唉,都挺不容易的。”
那杆曾经严重倾斜的、衡量“孝顺”的无形的秤,似乎正在被一股无声的力量,慢慢地、艰难地,扶向平衡。
而秀兰,依旧沉默地忙碌着。只是她的背影里,少了几分逆来顺受的麻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为自己争得一丝空间后的淡然。她知道,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一夜改变,但至少,她让那沉默的秤,发出了第一声微弱的、却振聋发聩的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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