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也翻身下马,看着眼前眼眶渐渐红润的独臂男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父亲的善意,竟在二十多年后,为自己赢得了这样的信任。他轻声问道:“你认识我父亲?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独臂男人用力点头,紧紧握住赫斯的手,他的手掌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异常有力:“我叫布赫!二十多年前,我曾经见过图塔大人一面!而且我与帕图斯的父亲斥不台,是过命的兄弟!”布赫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带着难以掩饰的感激,“当年部族爆发疫病,死了好多人,我的父母也奄奄一息。是图塔大人带着良药,从千里之外赶来,不仅救了整个雪雨湾的部族,也救了我的父母!如果不是您父亲,雪雨湾的人都死在那场瘟疫里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赫斯听着布赫的讲述,略显局促地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感慨:“帕图斯曾与我说过此事,没想到咱们的渊源如此深远!。”说完便跟着布赫与骑兵们向格勒部族的营地走去。
沿途的景象让赫斯心头愈发沉重——青黄色的草地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风一吹便卷起漫天枯草碎屑,在空中打着旋儿落下;散落在草原上的牛羊瘦得肋骨凸显,像一具具行走的骨架,皮毛杂乱地贴在身上,连低头啃食枯草的力气都显得微弱,有的牛羊甚至直接卧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几十座陈旧的部落帐篷东倒西歪地分布在草原上,帐篷的布料早已褪色,有的帐篷边角已经破损,露出里面的羊毛,羊毛被风吹得飘出帐篷,在风中无力地飘动,像垂死者的发丝。
空气中弥漫着股淡淡的牲畜粪便与枯草混合的气息,还夹杂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衰败,让人心头沉甸甸的,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行至格勒部族中心,一座褪了色的彩条牛皮大帐在破败的营地中格外显眼——帐面上原本鲜亮的红、蓝条纹早已被岁月与风雪磨得发白,像褪色的晚霞,边缘还缝补着几块灰、褐相间的皮子,针脚粗糙却密实,显然是族人反复修补的成果。帐前的空地上,几根枯木搭成的篝火堆早已熄灭,只剩下焦黑的木炭,被风吹得滚出细碎的火星。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人正被两个年轻族人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站立,他的胡子花白如雪,长及胸前,每根胡须上都沾着细小的雪粒;身上那件厚重的兽皮袄补丁摞着补丁,领口处的羊毛都已板结,连呼吸都带着“呼哧呼哧”的轻微喘息,仿佛每一次吸气都耗尽了全身力气。
看着老人眯起浑浊的眼睛、费力远望的样子——他的眼皮松弛地耷拉着,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赫斯的眼眶竟莫名有些湿润。这副苍老憔悴的模样,像极了祖母乔玛努努卧病在床时的光景——同样的虚弱,同样的为部族操碎了心。他急忙提前翻身下马,靴底踏在结了薄冰的地面上发出“咯吱”轻响,快步走到老人面前,郑重地弯腰行礼,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声音里满是敬意:“格勒大头人您好,我是尹更斯湖的赫斯?乔玛,图塔?乔玛的儿子。时隔二十多年,再次打扰部族,还望您海涵。”
苍老的萨沙?格勒缓缓抬起干枯的手,示意身旁的族人扶自己再站稳些——他的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皱得像老树皮,连抬起手臂都显得格外吃力。他上下打量着赫斯,从额角的眉眼到挺直的脊背,浑浊的眼睛里渐渐泛起光亮,像蒙尘的烛火被重新点燃。他有些气喘地和身旁的布赫笑道:“布赫,你快看,这孩子和他父亲年轻时真像,眉眼、神态,连说话时微微颔首的习惯,简直毫无二致!”说罢挪着蹒跚的步子转身,伸出干枯如柴的手,向赫斯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快进帐里坐,外面风大,别冻着了。帐里虽简陋,好歹能挡挡风雪。”
走进牛皮大帐,一股混杂着羊毛、奶酒与炭火的气息扑面而来。赫斯才发现帐内格外空旷——中央铺着一块暗黄色的羊皮地毯,地毯上沾着不少黑色的污渍,边缘早已磨损得露出里面的粗线;角落里放着把磨到黝黑的木质躺椅,椅背上缠着几根断裂的羊毛绳,显然是常年使用留下的痕迹;帐脚的缝隙没有封严实,寒风从外面钻进来,不时将破旧的帐布吹得“哗啦”作响,像谁在暗处轻轻拉扯。赫斯盘腿坐在羊皮地毯上,目光落在萨沙?格勒身上,轻声道:“我经常听帕图斯提起您,他说您是雪雨湾的神明,几十年来一直守护着格勒部族,哪怕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也没让一个族人流离失所。”
萨沙?格勒听到这话,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笑声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却很快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他急忙用袖口捂住嘴,咳得身体都在发抖,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摆了摆手,语气里满是自嘲:“哪是什么神明!要是真有神明的本事,就不会让部族衰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了——草原上的牛羊饿死了大半,剩下的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族人们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只能喝积在洼地的雪水;我这把老骨头,连保护族人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神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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