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微笑着摇头,眼神里满是诚恳道:“战乱荒年,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很多部族早就散了,连头人都带着亲信逃了。您能守住格勒部族,让大家还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将部族庇佑到极致了。换做别人,未必能做到您这样有担当。”
萨沙?格勒缓缓点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欣慰。他吩咐身边的族人给赫斯三人端来热奶——木碗是用整块松木挖成的,碗沿还留着淡淡的木香,碗里的奶色泛着淡淡的黄,像融化的黄油,还冒着袅袅热气,在冷空气中很快凝成细小的水珠。萨沙?格勒用颤抖的手端起自己的木碗,轻轻抿了口热奶,才缓缓开口:“战乱荒年,说到底,也是因为我们冒犯了神灵啊。”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悔恨,“如今雪雨河断流,草场干枯得连草根都露了出来,乌坎那斯人的头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各部落就像风中的黄土,说不定哪天就被风扬得无影无踪,再也找不着了!”
赫斯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他低头看着碗中的热奶,奶面上漂浮着细小的奶皮,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目光中带着担忧轻声道:“部族如今的困境,都是雪雨湾干涸导致的吗?”
萨沙?格勒重重地点头,刚想说话,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大口喘着气说道:“雪雨湾干涸,不只是河里没水那么简单。族人们试着在草原上凿井,有的地方挖了十几丈深,挖出来的全是干硬的黄土,连半点湿润都见不着。没有洁净的水,人和牲畜都疾病不断。”
赫斯急忙追问,语气里带着急切:“那为何不迁移到别的地方去?大战前我曾去过帕图斯父亲斥不台的营地,那里靠近库普兰河,水草丰美,应该能容纳格勒部族的族人吧?”
萨沙?格勒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绝望,连声音都低了几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派去探查的探马回来报,库普兰河边缘突然出现了盐湖,湖水又咸又苦,连野草都长不活,而且盐湖还在一天天扩大,周围的草木都在渐渐枯萎,人根本没办法在那里生存。以前的乌坎那斯草原,到处都能掘井取水,有的地方甚至扒开草皮,就能看到清澈的水洼——这都是因为西北边雪山流下的泉河,在草原地下形成了很多暗河,像血管一样滋养着整片草原。可自从摩尔撒那个叛徒毒杀了斥不台,同族兄弟自相残杀,鲜血染红了草原,彻底惹怒了雪山山神。山神便降下惩罚,将雪山的圣泉和积雪都冻结成冰,再也不向草原供水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这样一来,不仅雪雨河干涸,整个乌坎那斯草原都跟着枯干。这才一年多的光景,草原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到处都是枯黄的野草和干裂的土地。我真怕再过一年半载,这里会彻底变成寸草不生的荒漠。”
“我们也想过办法。”萨沙?格勒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疲惫,“之前还盘算着,要是实在撑不下去,就从褶皱山墩堡隘口进入弗林锡。大战之后,白皮人的势力也元气大伤,我们这些人手,说不定还能和他们拼一拼,占块地方喘口气,让族人们有条活路。”
赫斯望着萨沙?格勒满是沟壑的脸庞,赫斯手指轻轻摩挲着木碗边缘,斟酌片刻,轻声问道:“萨沙老爹,如果能找到办法让雪山的泉河重新流淌,让草原下的暗河恢复,是不是就能解除如今的困境?”
萨沙?格勒垂眸看着碗中渐渐冷却的热奶,奶面泛起一层薄薄的奶皮,像凝固的愁绪。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悲凉,缓缓开口道:“雪雨河干涸只是麻烦之一啊……现在想想,真是天要亡我乌坎那斯族。”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被帐外的风声淹没:“西北的曼丁人中,北帔氏前段时间派了使者来,穿着华丽的绸缎袍子,带着满箱的奶酒和肉干,说要与我们和谈,还许了不少好处——承诺打赢后分给我们半片草场,希望我们能出兵帮他们讨伐曼丁的陶氏。”
说到这里,老人突然冷笑一声,笑声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满是嘲讽:“可这明摆着就是个圈套!北帔氏向来野心勃勃,眼里只有权力和草场,将来无论他们打赢还是打输,转过头来肯定会屠戮掉我们——毕竟我们乌坎那斯人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过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想要的乌坎那斯厚毡草场,如今已经快变成片沙地了,别说牛羊,就连连地鼠都要养不活了!”
萨沙?格勒摊开双手,干枯的手掌上满是老茧和裂口,语气里满是绝望:“我们现在真是四面受敌!西北有虎视眈眈的曼丁人,北边的高地人每隔几天就来抢粮,抢走我们仅存的牛羊;东边又有白皮人划定的‘禁入区’,连靠近都要被弓箭驱赶;而脚下的草原,一天天变成沙窝,连草根都扎不住,再加上摩尔撒带着大部分青壮和头人都死在了沼泽,要人没人,要水没水……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要完蛋,要么饿死,要么被敌人杀死。”说着说着忍不住苦笑起来,笑声里满是无奈与苦涩,像被风吹散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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