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醉见到章子丘如此天真,不忍再出言伤他,心中想着:“以江湖中的险恶,世事都颠倒无常。为善的常常命短,作恶的却往往寿长。”
章子丘看向季长醉,又道:“听说你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徒弟,想必武功也是独步天下?”
季长醉没有说话,他的武功早已尽废,想来总是可惜。
章子丘见季长醉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便自言语道:“如果他肯帮我,那救出师伯也不是难事。可他要是不愿帮我,那又怎么办?不会不会,他既然让我上了马车,想来就是侠义之人,帮我这点小忙,一定不会推辞的。”
季长醉见章子丘这样说话,不由觉得好笑,他笑道:“你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世所罕见。”
章子丘道:“我也不想这样说话,可没有办法。以前在岚岗山上,除了师伯,没人愿意理我,都嫌我没什么本事,只仗着是掌门的儿子,就可以天天学‘赤心墨血剑法’。我是无聊透顶,不得不跟自己说话解闷的,要不然有话没地方说,迟早会被活活憋死。”
季长醉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有着这样的经历,心想:“岚岗派那么多人,他却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一定是特别孤独,特别寂寞的。”
季长醉正想着,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车厢晃动了一阵,打断了他的思路。
………………
季长醉安置好了李舒云的尸身,把那幅画带在身上,和姚毅到达酒楼与章子丘碰面。
章子丘酒已醒了七分,见姚毅和季长醉来一齐来了,抓着头发,嘟囔道:“这小子不是比我醉得还早些么?怎么现在又和季长醉在一块了?真是奇怪。”
季长醉扔了身衣服给章子丘,道:“快拿去换了,我们马上要进宫,你这身行头可太邋遢了。”
章子丘瞧着自己,见身上的衣衫确实入不了眼,不光破了几个大洞,还脏得已经辨不出颜色了;又扯起衣襟闻了闻,只感觉恶臭扑鼻,令人作呕。
“倒是要好好地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进了皇宫,该教人耻笑了。”章子丘拿着衣服,让店小二带他去了酒楼里的澡堂。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章子丘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从酒楼的后堂走了出来。
季长醉瞥了一眼章子丘,见他此时洗去了一路上的风尘,相貌确实英俊,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嘴巴鼻子都生得英气十足。
季长醉看着章子丘,心道:“这小子倒是个美男子,只可惜没什么武功才学,做事也透着一股子傻气。”
“快走吧,万一去的晚了,皇宫宵禁,我们可就进不去了。”季长醉说着,走出了酒楼。
从酒楼到皇宫的承运门,三人走了半个时辰,各怀心事,一路无话。
“状元郎已安全到了皇宫之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姚毅是行伍之人,没有陛下的旨意,不能随意进宫,就此别过了。”
承运门前,姚毅向季长醉行了个军礼,然后转身就走了。
季长醉没有挽留姚毅,他到了皇宫前,好像有些压抑。
这时有两个太监从承运门里一路小跑到季长醉身边,一个穿着绛紫短袍,一个手里提着一盏明黄色的宫灯,是宫里的掌灯太监。
那穿着绛紫短袍的太监道:“状元郎你终于来了,咱家奉皇上的旨意,在这大门里候了一天了。”
这个太监就是在承天城传圣旨给姚焕然的曹建义。
季长醉道:“你认得我么?”
曹建义笑道:“皇上说过,状元郎英气冲天,相貌、气质都是当世罕见。我远远地看见状元郎的身影,便知道是状元郎来了。”
季长醉道:“皇上让我什么时候去见他?”
曹建义道:“皇上吩咐咱家,让咱家一接到状元郎,就带状元郎去决政殿,现在皇上应当还在决政殿等着状元郎。这样的殊荣,真是羡煞大暠所有官员了。”
季长醉道:“既然如此,我即刻便去决政殿面圣,还请公公在前面带路。”
“这个当然”,曹建义弯腰拱手道,“状元郎,请。”
四人徐步从承运门走到决政殿,曹建义和季长醉走在前头,章子丘和那个掌灯的小太监走在后头。
这一路上季长醉除了见到了几个宫女太监,别的人都没有见到,想是四海升平,天下大定,没有什么要紧事,除早朝午朝外,不再另设晚朝。
曹建义在路上一直在跟季长醉说话,说李熙尧每日如何如何的念叨着他,说他往后的仕途会如何如何的远大……
曹建义说了这么多话,其实就是要季长醉往后不要忘了他,不说帮他什么忙,最起码不要闲着没事,找他的麻烦。
但季长醉对这些做官的道道一点都提不起兴趣,对曹建义更是爱搭不理,曹建义要说上十句话,他才会回上一句,还是简单的“知道了”,“公公说的是”,“季某记住了”。这样一来,只是从承运门到决政殿的这么一小段路,季长醉就得罪了曹建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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