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路检修。”波琳娜夫人轻描淡写地说,用绸伞尖又戳了他一下,“别怕,亲爱的。房子只是在确认您的‘纯度’。”她领着他穿过门厅,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阿列克谢紧绷的神经上。“令叔父常说,穷人就像地下室的老鼠...”她突然停下,转身凝视他,眼神像在评估一件二手家具,“...永远在啃噬别人的财富。”这话说得如此自然,仿佛在谈论天气。阿列克谢的拳头在口袋里攥紧,冻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他几乎要吼出那句在集体公寓厕所排队时反复咀嚼的话:“放屁!是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的寄生虫吸干了我们的血!”但波琳娜夫人已推开一扇雕花木门,门后是二楼的书房。
书房里,遗嘱执行人彼得·彼得罗维奇正坐在皮椅上,像一座覆盖着海狸皮的肉山。他搅动茶杯的银勺发出叮当声,勺柄敲击瓷杯的节奏,让阿列克谢想起屠宰场挂肉的铁钩碰撞——那声音曾伴随他度过无数个饥饿的夜晚。彼得的海狸皮大衣油光发亮,领口露出的金链子在血红光线下像一条盘踞的毒蛇。他递来一份羊皮纸遗嘱,小指上的翡翠戒指擦过阿列克谢手心的老茧,冰凉滑腻如蛇腹。“令叔父的原话,”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像浸了油的破风箱,“‘穷人是社会的溃疡,必须用财富的盐去腌制。’”阿列克谢的视线越过遗嘱,突然被墙上的肖像画吸住——叔父斯捷潘穿着帝俄时期禁卫军礼服,肩章上金线刺眼,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双眼睛:两个空洞,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整个房间的光线;而嘴角却带着活人般的讥诮,像在嘲笑所有站在画前的穷鬼。阿列克谢感到一阵眩晕,画中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正落在他冻伤的鼻尖上。
“签字吧,同志。”彼得把钢笔塞进他手里,笔尖沾着可疑的暗红色墨水,“您将继承铸造厂巷13号整套住宅,包括地下室和屋顶阁楼。当然,”他狡黠地眨眨眼,“还有房子的‘传统’。”
当夜,阿列克谢搬进二楼的卧室。镀金床架华丽得令人作呕,像用穷人的骨头镀成的。他弯腰整理行李时,在床架底部发现铁锈色的污渍——不,不是铁锈,是干涸的血迹,呈喷溅状,边缘微微卷起,像某种古老仪式的残留。窗外,伏尔加格勒的工厂废气裹挟着煤烟飘进来,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肉气味,这气味如此熟悉,让他想起集体公寓楼下那个永远清理不净的垃圾堆。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墙壁传来细碎咀嚼声,仿佛有无数牙齿在啃食砖石,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一群隐形的老鼠在墙内开宴。他猛地坐起,冷汗浸透衬衫——可这汗珠刚渗出皮肤,竟在零下二十度的室温里结成了冰粒!他扑向壁炉,想点燃最后一块劣质煤,却发现炉膛里空空如也。而就在这时,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他低头看去,自己呼出的白气竟在眼前凝成冰雾,而壁炉里不知何时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那火焰没有温度,反而像冰针般扎进皮肤,热辐射变成了冷辐射——物理定律在这里彻底失效。他伸手触碰大理石门框,指尖传来一阵剧痛,立即粘掉一层皮,露出底下鲜红的血肉。墙上的温度计显示零下十五度,但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寒冷正从房屋深处渗出,像无数冰蛇钻进骨髓。
清晨六点,阿列克谢被冻得牙齿打颤。他跌跌撞撞冲进厨房,想煮点能下咽的东西。食品储藏柜的门吱呀打开,景象让他僵在原地:昨天放硬的黑面包变得松软新鲜,表皮金黄酥脆;牛奶罐自动盈满,乳白色液体泛着诱人的光泽;腌黄瓜在琉璃罐里诡异地蠕动,像活物般扭动着翠绿的身体。他颤抖着掰开面包,断面渗出的不是麦香,而是混合着铁锈与汗液的熟悉气味——城北工人食堂汤锅的味道!那气味如此真切,他甚至能“尝”到汤里漂浮的烂菜叶和可疑的肉末。胃里一阵翻腾,他冲到水槽边干呕起来。“这房子会偷东西。”他对着雕花橱柜说话,声音嘶哑,“它偷走了我的面包,我的牛奶,还有...”话音未落,回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很多张嘴在同时复述:“偷东西...偷东西...偷东西...”最后竟变成一阵低沉的、带着满足感的咀嚼声。阿列克谢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突然意识到:这房子不仅在偷窃物质,更在偷窃记忆——它把集体公寓的苦难“复制”到这里,用以喂养某种更恐怖的东西。
第三天夜里,书房的煤油灯无风自动,将阿列克谢引向一个蒙尘的橡木书柜。他抽出一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封面粘着几根灰色毛发,触手冰凉,像刚从坟墓里挖出。翻开书页,一股陈年血锈味扑面而来,纸页间夹着干枯的指甲碎片,边缘锐利如刀片。最新记载用颤抖的墨水写在十月革命前夜:“今日收容三个乌克兰难民,壁炉吞了两个,还有一个卡在西墙夹层...明日找泥瓦匠来处理。”阿列克谢疯狂翻页,泛黄纸片上爬满癫狂的字迹,墨迹时而浓黑如血,时而淡如将熄的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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