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庞大得不可思议的建筑矗立在眼前。这就是“幻影剧院”。它融合了哥特式的尖顶、巴洛克的繁复浮雕以及某种完全非理性的、扭曲的结构,仿佛是从一个疯狂的梦境中直接移植而来。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天鹅绒般的苔藓,无数张戏剧面具镶嵌其中,那些空洞的眼眶似乎都在注视着来客。
巨大的门扉无声地开启,里面是金碧辉煌,却死气沉沉的大厅。水晶吊灯放射出冰冷的光,照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如同冻结的湖面。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甜腻香气,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防腐剂的味道。
谢尔盖引着伊万穿过空旷得回声隆隆的大厅,来到一扇包着皮革、钉着铜钉的大门前。“评审团在里面等候。请进,卡列宁先生。记住,在这里,您想演什么样的角色,都需要自己来定。至于能不能成功……”谢尔盖的嘴角勾起一个极细微、极冰冷的弧度,“只能交给命运。”
门开了。伊万深吸一口气,迈了进去。
这是一个圆形剧场般的房间,布局如同古罗马元老院,层层阶梯式座位环绕着中央一个小小的平台。此刻,房间内灯火通明,阶梯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人”。
伊万只看了一眼,就感到血液几乎冻结。
这些“评委”,绝非人类。
坐在正中主位的,是一位极其肥胖、皮肤呈灰绿色、穿着缀满勋章苏联式军装的存在,他的头颅像一只巨大的蟾蜍,鼓胀的眼泡缓慢地开合,手里把玩着一枚锈迹斑斑的红星。谢尔盖低声介绍:“国防文艺委员会主席,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阁下。”
他旁边,是一位瘦骨嶙峋、披着沾满污渍黑袍的老妇,她的脸隐藏在深深的兜帽阴影里,只能看到一只干枯如鸟爪的手,指间缠绕着无数根若隐若现的丝线,仿佛在操控着什么。“民间叙事与传统司司长,巴巴·雅加女士。”
还有一位穿着华丽洛可可长裙的贵妇,她的面容美艳绝伦,却毫无生气,像精致的瓷娃娃,脖颈处有一道清晰的接缝。她正用一把小锉刀,悠闲地修理着自己晶莹剔透的手指。“美学与形式审查官,安娜·彼得罗芙娜伯爵夫人。”
一位穿着破烂修士袍、浑身湿漉漉、不断往下滴水的男人,散发着河底的腥气,他手中捧着一本用不明皮革装订的厚书,书页间似乎有黏滑的东西在蠕动。“意识形态纯净大祭司,费奥多尔神父。”
还有其他形形色色、难以名状的存在:一个身体由无数本燃烧又凝固的书籍构成的“人”;一个头颅是巨大、不断闪烁的电影放映机的怪物;一个浑身长满嘴巴,每个嘴巴都在用不同语言低声絮叨的集合体……
这是一群罗刹国文艺领域“幽灵”的具象化,是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保守势力、僵化教条、猎奇审美和疯狂意念凝结而成的怪物!
伊万站在中央平台,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扔进食人鱼池的羔羊。恐惧让他几乎失禁,但一种更深的、想要被这群“怪物”认可的扭曲欲望,支撑着他没有瘫倒。
蟾蜍主席格里高利·叶菲莫维奇用浑浊低沉的声音开口了,带着水泡音:“伊万·伊万诺维奇·卡列宁……你的档案,我们……审阅过。平庸,安全,缺乏……必要的……‘罗刹深度’。” 他每说几个词,就停顿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
巴巴·雅加发出夜枭般的笑声,丝线在她指间抖动:“深度?嘻嘻……他的故事里连一个会吃小孩的巫婆都没有!没有诅咒!没有在暴风雪中迷失的灵魂!轻飘飘的,像没有分量的雪花!”
安娜·彼得罗芙娜伯爵夫人用她琉璃般的眼珠扫过伊万,冰冷地说:“结构松散,语言缺乏雕琢之美。没有对称,没有黄金分割,甚至没有一件像样的、用痛苦雕琢的艺术品。”
费奥多尔神父用浸水风琴般的声音吟诵:“他的文字里……嗅不到神圣的苦难……只有可疑的、个人主义的……小情小调……需要净化……”
无数道目光——贪婪的、挑剔的、麻木的、疯狂的——聚焦在伊万身上。他明白了,这不是评审,这是一场审判。而他,就是那个被告。
“但是……”蟾蜍主席的话锋一转,鼓胀的眼泡盯住伊万,“经理A.N.认为……你具有……‘可塑性’。我们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一场……即兴创作试炼。”
房间的灯光骤然熄灭,只剩一束惨白的光打在伊万身上。周围的评委们隐没在黑暗中,只能听到他们粗重或细微的呼吸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注视。
“主题……”巴巴·雅加的声音从黑暗中飘来,“‘一个英雄的诞生’……要符合罗刹价值观!”
伊万的大脑一片空白。英雄?他那些描写小人物温情的故事,与英雄相去甚远。他结结巴巴地开始讲述一个临时拼凑的故事:一个年轻的工人,如何在集体农庄的劳动中,克服困难,最终获得表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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