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雅罗斯拉夫尔城外的荒原上,冬夜的风如同东斯拉夫传说中被放逐的幽灵,裹挟着伏尔加河的寒气,撕扯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风不是吹来的,是爬行的——它贴着冻僵的麦茬地匍匐前进,卷起细碎的雪粒,像无数银针扎进骨髓。风中没有声音,只有寂静的压迫:一种来自大地深处的、低沉的嗡鸣,仿佛整个罗刹国在沉睡中做着噩梦。风中站了好久好久的人,不是不愿离开,而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期待,才肯松开攥紧的拳头。他们终于放过了自己,却不知这放手的瞬间,已坠入命运的齿轮。
我讲述的这个故事,发生在1987年1月的一个暴风雪夜。地点是雅罗斯拉夫尔郊外一座废弃的苏联量子物理研究所——代号“星穹之眼”。它曾是冷战时期最机密的项目之一,旨在窥探平行宇宙的裂隙。如今,它只剩断壁残垣:铁门半塌,露出黑洞洞的入口;窗户碎成蛛网,风雪从缝隙钻入,在走廊里打着旋儿,像一群无家可归的亡魂。研究所的混凝土墙壁上,还残留着褪色的标语:“科学照亮真理之路!”但真理早已冻僵在零下四十度的寒夜里。这里没有首都的喧嚣,只有罗刹国特有的、沉重的孤独——一种浸透东斯拉夫血脉的忍耐:我们相信,苦难是上帝赐予的圣餐,而放弃,是灵魂最后的救赎。
四个人被风雪驱赶至此。他们互不相识,却像被同一根命运之线牵引:伊万·彼得罗维奇,五十五岁的物理学家,曾主持“星穹之眼”项目,如今眼窝深陷,手指因长期握笔而弯曲如枯枝;阿纳斯塔西娅·德米特里耶夫娜,三十八岁的画家,围巾下藏着未愈的冻疮,眼神却亮得惊人,像伏尔加河上最后的星火;德米特里·谢尔盖耶维奇,四十二岁的退役上尉,军大衣沾满泥雪,腰间空枪套随着呼吸起伏;奥尔加·伊万诺夫娜,五十岁的农妇,粗布裙摆结着冰碴,怀里紧抱一个空襁褓,仿佛里面还睡着她的孩子。他们挤在中央控制室,唯一的热源是角落里一盏摇曳的煤油灯。灯光把影子投在墙上,扭曲成怪诞的舞蹈——影子比真人更真实,因为真人已耗尽所有期待。
控制室中央,矗立着“量子塔罗”装置。它不像机器,更像一座祭坛:苏联工程师用粗粝的钢铁焊接出哥特式的框架,顶端悬浮着十二面棱镜,每面刻着斯拉夫古文字。棱镜间缠绕着裸露的铜线,噼啪作响,投射出幽蓝的光斑。光斑在墙上流动,拼凑出转瞬即逝的影像——某个宇宙的雪是血红色的,某个宇宙的树根朝天生长。装置旁,一台老式打字机自动敲击,吐出俄语句子:“人不耗尽所有的期待,是不肯说再见的。” 这不是故障,是命运的低语。东斯拉夫人常说,当雪落满肩头,神才会开口。此刻,风雪封死了所有退路,量子塔罗成了唯一的出口,也是唯一的陷阱。它要求每人献祭一段记忆:通过棱镜,窥视平行宇宙中“另一个自己”的结局。只有耗尽期待的人,才能触碰真相;而真相,是恐怖的源头。
伊万第一个走向祭坛。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抚上棱镜,动作轻柔如对待圣物。作为“星穹之眼”的缔造者,他曾坚信科学能缝合宇宙的裂痕。但1978年,实验失控,他的助手在量子风暴中化为齑粉。从此,他耗尽二十年期待,只为重启装置——不是为荣耀,是为东斯拉夫人的执念:责任未尽,不得安息。量子塔罗的光斑聚拢,墙上映出平行宇宙的幻影……
在那个宇宙,伊万仍是研究所主任,但罗刹国从未解体。1985年,他成功稳定了量子塔罗,窥见无数平行现实。其中一个宇宙闪耀着希望:伏尔加格勒的工厂昼夜轰鸣,工人们高唱《国际歌》,而伊万的公式“统一场论”正被铸成青铜碑,立在红场。他以为这是真理的胜利——科学终将驱散愚昧,如同东正教的烛光驱散长夜。东斯拉夫人相信,知识是上帝赐予的犁,能开垦命运的冻土。
然而,量子塔罗揭示了代价。每次观察,宇宙的“熵值”便飙升。伊万在控制台前熬过七十七个通宵,眼见棱镜映出:首都的克里姆林宫在无声中坍塌,砖石如积木散落;圣彼得堡的冬宫化作玻璃雨,画作《伊凡雷帝杀子》中的血滴悬浮半空,凝成冰晶。最荒诞的是,伏尔加格勒的工厂烟囱喷出的不是烟,是无数微小的、哭泣的人脸——那是被撕裂的平行自我。伊万颤抖着记录:“宇宙的伤口无法愈合,科学只是止血的绷带。” 他试图修正公式,但打字机自动敲出:“放弃吧,彼得罗维奇。真理是流沙。”
转折点在一个雪夜。伊万窥见“完美宇宙”:没有战争,没有饥荒,罗刹国成为星辰的牧羊人。他狂喜地输入坐标,启动跃迁。装置轰鸣,棱镜爆发出刺目白光。光中,他看见自己站在无垠雪原,脚下是冰封的伏尔加河。河面下,无数个“伊万”在挣扎——有的被冻成雕塑,有的正被雪崩掩埋,有的在重复计算同一个错误方程。最年轻的伊万抬头,嘴唇无声开合:“你还在期待什么?科学救不了任何人。” 突然,冰层碎裂,所有“伊万”被拖入深渊。伊万在控制台前瘫倒,发现自己的手正渗出蓝光——量子纠缠已反噬肉体。他耗尽了最后期待:科学不是救世主,而是墓碑的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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