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捕头蹲下身,不动声色用瓷勺接住第二口呕出的污血,盛入青釉小罐,盖严,贴身藏入怀中。
远处,渠水呜咽。
陈皓站在县衙外第三棵老槐下,抬头望天。
云层裂开一线微光,照见他袖口半隐的靛蓝布纹——那是李芊芊昨夜赶制的药囊暗衬,内里三味:止痉的钩藤,镇呕的紫苏梗,还有一小撮……专解海腥毒性的青黛末。
他没动。
只是静静听着,那呕声如何由浊转哑,由哑,渐成断续的抽气。
心跳,一下,又一下,沉而稳。
像未落定的鼓点。
牢墙不隔音。
北岭县衙东侧偏院的土墙厚得能挡箭,却拦不住一声闷咳、一记抽气、甚至腹中肠绞如刀割的咕噜声。
李少爷蜷在草堆最深处,指节死死抠进砖缝,指甲翻裂,血混着泥,在青灰石面上拖出七道歪斜的痕——像未写完的供状。
赵捕头蹲在铁栅外,青釉小罐贴身藏在左襟内袋,瓷壁还带着体温。
他没盖盖,只用拇指压着罐口,指腹下,那滩暗红污血正缓缓析出细密黑点,浮于表面,如墨滴入清水,缓慢晕开。
他抬头,目光扫过牢顶横梁上垂落的蛛网。
蛛丝未断,但网上悬着三只干瘪的飞虫尸体,翅膜微张,腹腔塌陷——昨夜送饭的杂役,靴底沾着李府后巷新扫的桐子壳灰,而桐子油,正是砒霜提纯时必用的沉渣剂。
陈皓来时,天尚未明,檐角悬着将坠未坠的霜粒。
他未走正门,自西角水渠暗道攀入,衣摆湿透,发梢滴水,却步履极稳。
李芊芊紧随其后,素布包袱裹得严实,肩线绷直如弓弦。
她左手始终按在右腕内侧——那里藏着一枚铜钱大小的薄铁片,刻着《盐引勘验图谱》第七页“桐庐西岭转运暗标”的缩略纹样,是昨夜寅时王老板飞鸽传来的最后一道密印。
牢门吱呀推开,铁锈味混着腥气扑面。
李少爷已昏厥过去,唇色青紫,喉间仍有断续的抽气声,像破风箱拉到尽头。
陈皓未看人,先看地。
他俯身,指尖捻起草堆边缘一点褐色碎渣——不是茶渣,是焙炭灰混着渠底淤泥晒干后的结块。
他凑近鼻端,微涩带铁腥,再一嗅,尾调里竟浮起极淡的甜腐气——似陈年蜜饯发霉,又似熬干的砒霜膏。
“取三钱渠土,半撮雷心木芽茶渣,沸水浸盏,滤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钉入寂静。
李芊芊解包袱,取出青竹筒、素绢滤布、白瓷小钵。
她动作极快,却无一丝慌乱:量土、投渣、注水、搅匀、静置、倾滤。
整个过程不过半炷香。
滤液澄澈微黄,浮着一层极淡金晕——正是渠底新焙茶独有的“雷心金露”。
她取银针蘸液,针尖瞬时泛起幽青,继而转为沉郁墨黑,针身蜿蜒爬出细密黑斑,如活物蚀骨。
陈皓接过银针,目光沉沉落在赵捕头脸上:“砒霜入腹,茶多酚遇之,色变青黑,渣凝如墨。这渣,是从他昨夜所食腌菜疙瘩里筛出来的。”
赵捕头喉结一滚,袖中朱砂笔早断成两截,此刻却从怀中取出另一支——乌木杆,银头,笔尖未蘸朱砂,只沾着一点暗褐血渍。
他没说话,只将笔尖轻轻点在青釉罐沿,留下一个清晰印记:一个歪斜却锋利的“查”字。
李芊芊已翻开随身携带的牛皮册子——《北岭牢膳日录》,纸页边角卷曲,墨迹新旧不一。
她指尖停在“廿三日酉时”一行,声音清冷如井水:“送饭杂役,姓孙,原为李府马厩掌鞭,三日前辞工,次日即入衙当差。今晨卯初,他替狱卒轮值,亲手捧碗递入囚室。”
她合上册子,抬眼望向赵捕头:“烦请赵捕头,让张大叔带五户茶农,午后申时‘谢恩’——谢县衙准许渠岸复耕,谢牢中未曾苛待疯症之人。礼单上,列粗陶茶饼二十枚,内添甘草末三钱,分量刚好压住轻砒之毒,又不会显效于脉案。”
赵捕头怔了一瞬,随即颔首。
他懂了——甘草非为救人,而是留痕。
若明日李少爷呕血减缓,脉象回稳,便坐实此毒非急症,乃人为;若狱卒食饼后舌底微麻、小便泛黄,则更可反证药源出自牢中。
刘师爷来得比预计早半个时辰。
他踏进二堂时,袍角还沾着李府后巷的潮气,手中一封素笺,火漆印是李老爷亲钤的“丰裕栈主”。
他语速如刀,字字裹着蜜糖:“疯癫之人,自残妄语,岂可作凭?县尊明察秋毫,何苦为虚影劳神?李老爷已备白银五百两,修缮县学文庙,另捐义仓粮二百石……”
话音未落,李芊芊自屏风后缓步而出。
她未施脂粉,发髻低挽,耳垂铜钱坠在晨光里轻晃一下。
她双手呈上一册蓝布面册子,封皮无字,只有一道墨线斜贯,如刃劈纸。
“《茶渣验毒录》。”她声音平直,却字字如秤砣坠案,“附北岭茶农联署手印十七枚,张大叔指认送饭杂役口供三页,另附浙东按察分司周大人密函副本——”她顿了顿,指尖轻轻一叩册子右下角,那里嵌着一枚极小的铜钱模印,纹路与陈皓掌中那枚“皓记永昌”分毫不差,“若北岭有冤,两浙盐政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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