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的手,在公案下微微一颤。
刘师爷脸色霎时灰败,袖中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刺进掌心——那册子封皮一角,正压着半片枯干的雷心木叶,叶脉紫金,在光下泛着冷而锐的微芒。
此时,牢墙之外,渠水呜咽。
陈皓立在槐树影里,未进衙门,只静静看着刘师爷拂袖而去的背影。
他袖口微动,一枚铜钱悄然滑入掌心,钱文“皓记永昌”四字冰凉。
而掌纹深处,那点细小的红痕,正随心跳,一下,又一下,搏动如初。
远处,柳婆婆拄拐立于县衙后巷口,枯瘦手指第三次叩响篮沿。
篮中粗陶罐口覆着油纸,纸角微翘,渗出极淡的铁锈甜香。
她没说话,只将篮子往地上一搁,转身离去。
风掠过巷口,掀开油纸一角。
罐中,不是茶,是一叠新墨未干的供状草稿。
最上一页,赫然写着:“万记运盐船,桐庐西岭,丙午冬至后,七船连发,舱底夹层藏盐三百引……”天光未启,北岭城还沉在青灰的薄雾里,风贴着墙根游走,带着渠水未散的腥冷与茶渣焙干后的微涩。
陈皓立在渠岸第三道石堰上,衣袍下摆被夜露浸得深了一圈,指尖却干燥——他刚将一枚铜钱压进掌心,边缘硌着皮肉,像一道未愈的旧伤。
柳婆婆篮中那叠供状草稿,已随晨前最暗的一刻,悄然渗入茶寮、脚店、码头扛包汉子的旱烟袋锅底。
三处闲话,五处耳语,七处酒肆醉汉拍案的嚷嚷:“李少爷招了!丙午冬至后,万记七船盐,舱底夹层藏得比棺材还严实!”话音未落,便有人啐一口:“盐引是官的,盐灰是民的命——他万富贵把盐灰混进茶土里养苗,是想让北岭人喝着砒霜长大的茶?”
这风,不是吹出来的,是陈皓亲手放出去的——用李芊芊连夜摹写的三份“供状残页”,用柱子从张大叔家老仓里翻出的、去年秋收时晒干碾碎的雷心木茶籽粉,更用赵捕头悄悄塞给狱卒的半块甘草蜜饯——甜味压不住毒,却压得住人心浮动时那一丝侥幸。
刘师爷果然懂了。
亥时三刻,他裹着油绸斗篷,自县衙后巷闪入万记酒坊密室。
烛火只点一豆,映得他眼白泛黄,声音却绷如弓弦:“李少爷若活到明日堂审,万少东家的船,连同你我,都要沉在桐庐西岭的淤泥里。”
对面黑影点头,袖口滑出半枚腰牌——万记酒坊独用的青檀木牌,背面刻着“丙午冬至·西岭七号”字样。
陈皓早料到了。
他没去盯密室,只站在渠岸槐树影里,听柱子领着十二个茶农,在城西三条主道上缓缓踱步。
他们不敲梆,只摇铃——铁皮小铃,声哑如咳。
铃响三遍,便蹲身撒粉。
茶籽粉细如尘,遇夜露即黏,沾在青砖、夯土、甚至枯草尖上,都留下淡褐印痕。
马蹄踏过,必带起一线湿痕;车轮碾过,轮沟深处则凝成乌亮胶渍——不是血,胜似血证。
子夜将尽,赵捕头率二十名衙役,踏着茶籽粉铺就的“路标”,直扑城西废弃盐仓。
破门刹那,火油桶滚落,撬棍砸地声炸开,七条黑影尚未起身,已被铁链绞住咽喉。
搜身时,一人怀中掉出半张盐引勘验草图,墨迹未干,边角还沾着一点雷心木茶粉。
而牢中,李少爷睁开了眼。
他盯着头顶蛛网,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嘶哑开口:“……笔。”
李芊芊递过狼毫,墨未干透。
他颤抖着按下手印,指腹血色未褪,又蘸墨,在末行添了一句:“求留我一条命……我想种茶。”
陈皓没进牢,也没回酒馆。
他转身上了西岭山岗,脚下是新垦的茶垄,土松而润。
他俯身,掏出一枚尚带余温的铜钱——新铸,铜色赤亮,钱文朝下,只刻一个字:赎。
他将钱嵌入垄心,覆土轻拍,指尖抹过湿润的泥土,仿佛埋下一粒不会发芽的种。
远处,渠水呜咽如旧。
可今夜的呜咽里,多了一种极轻的、金属刮过陶罐内壁的声响——像是某处,正有人用指甲,一下,又一下,刮着粗陶罐底。
风掠过山岗,掀动他袖口一角。
那里,半片雷心木叶脉,在将明未明的天光里,泛着紫金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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