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缝后的第三日,落针崖上并未有胜利的轻歌,只有忙碌与更沉的戒备。炉内的刻模与谱牒分入重封匣,碑守以古誓守候,合议的人轮流守夜,像守一个刚刚出生却又患病的婴孩。城里的风声不像先前那样单纯,人人说话时都带着谦和与疑忌:有谁敢轻易说“我的名绝对安全”?
陈浩的日子变成了两段:白日是会议、核查、与方拙、墨判的密语;夜里是自我缝补与记忆碎片的拼凑。那被写进命针内的线路并未使他彻底失去自由,反而让他在无数细微的梦里频繁看到同一张面孔——一个把灯笼提在风里,为他唱歌的女人侧影。影像时断时续,像若有若无的指引,却每次都在触及要点时被什么东西撕裂抹去,像有人在他记忆之外刻下了删节的刀印。
方拙提议把下一步做成“公开的试探”——不是再一次的公审,而是以“清名令”形式,在城内公布所有合议已经确认且可公开的被替换名单与证据摘要,由合议、司笔(季卿)与碑守三方联署,交由府衙挂榜公示。目的有二:一是把那些还躲在暗处准备启动“替身”程序的人逼到明面;二是用公众的目光与口碑去检验哪些档案会被非法篡改,从而揭露内应与流转通道。
白霜雪马上支持:“把它挂在坊市,更把证据以番话宣读,若有谁在公示期间试图动手转移,就说明他们不为民着想,而是有私利。那样,我们好找出真正的恶手。”
墨判的眉头皱得更深:“公开确实是试探,但当心那些'表面上正直'的机关。替身之术的高明之处恰在于它能用合法的程序包装暴行。我们需在公告中配套司法复查令与阵法封脉——也就是说,除了明面上的公示,我们要在关键处布下能在首次篡改时自发反应的‘窥写阵’,一旦有人试图用替身写名,阵中便会留下一道不可篡改的灵痕作为证据链。”
于是,合议制定了“清名令”的细则:一、所有被合议验证可公开的名字将在城内三处坊市、大堂与司笔公示栏挂出;二、每一份公示同时附上刻模残件与谱牒影本,供民众核对并举报;三、司笔在公示同时发出“临时不可迁移令”,凡任何档案移动必须在公示期内公示理由并由合议轮值人批准;四、合议与碑守在所有档案传输路径上布下“窥写阵”,一旦有替写尝试,阵中会以针纹留下回馈痕并向合议报警。
公告在第三日午后由季卿亲递府衙,按传统由知府当众钤印。城中坊市、衙署、寺观的公示栏一时贴满了合议的官样文字:那些曾被替换为“候选”“编号”的名字被逐一列出,旁注有出处、重证与合议的封签。市民在读到自己熟悉的旧名被列出时,有惊愕、有泪水,也有愤怒。街头的议论像潮水,被一种公开的正义推高了浪头。
清名令一挂,赤焮城的阴影开始躁动。不是每个人都赞同这种做法:有些世家担心名字公开后带来的污名,会导致财产被疯狂索赔;有些官吏则暗暗惧怕过去的勾当被翻出,宁愿保持沉默。合议的人早料到这些反应,方拙与季卿在台面上把所有可行的法律条款与保护措施细化,尽最大可能把公示的后果降至可控。
然而,正如墨判所预言,替身的蛛丝也在暗处动了起来。
公示进行不到一刻钟,司笔的旧档传递通道里出现了微小震动——不是人手挪动,而是某种技艺化的“剪接”:一份登记簿的页脚被人以极细的针法在墨迹之间补写出一串符号,象似合法的注记,却在系统查询时会把记录指向另一本早已被封存的“影本”。那股针法精巧到几乎不可察觉,但合议的“窥写阵”感应到了一缕异常的振幅。阵内留下的回馈是一段暗码——“替身启动·北仓K2”。
柳恒接到回报后脸色骤冷。他立刻带人封锁北仓K2区位,夜烬与数名合议刺客在黄昏时分突入,找到了一间看似普通的纺织作坊。作坊中桌上放着几件残破的布偶与数封密函,布偶胸口缝着类似名牌的小纸条,上面写的不是姓氏,而是几个冷硬的编号。桌角的一张纸片上,用微针刻着一段程序性的口诀,正是把替身从“社会物件”依序激活以后让其逐步具象为人的那种符术。
“伪装得很巧妙。”柳恒嘴里低咕,他掀开一卷密函,里面是一份份看似平常的“委托书”,将某些低微村户的子嗣以“债务交换”“劳务替代”为由登记成可被动员的名单。那是替身的材料库:把活人先用债务记录或契约捆住,再以刻模与谱牒在行政表单上给它们一个“合法身份”,最后在程序节点由镜面或机关触发替写,把替身的身份映射到目标名下。
合议顿时成了猎场:谁是幕后指挥?哪个环节把这些弱势的人塞进了替身的程序?短暂的线索引出一个更难缠的节点——北仓K2的一张清单上,最后一项落款并非殷家或赤绮,而是一个名为“司录借票”的印章,印章似乎来自司笔堂内部流转的临时借据。这意味着:替写的路径不仅有匠人、买主与执行者,还有制度层面的“票据流”,正是季卿曾经在司笔内操控的那些登记机制在暗中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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