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锋站在院外,看着红囍字在门楣上晃。风一吹,囍字翻了个面,露出背面的白,像张空脸。
“不歪。”他说。
苏轻晚撇撇嘴,把糨糊刷塞给旁边的小子:“他眼里只有张姐姐,哪看得清歪不歪。”
张雅君从屋里出来,鬓边别着朵红绒花,是苏轻晚硬插上的。“该去祠堂告祖了。”她说。声音里带着点颤,像琴弦没调准。
祠堂里的香烛是新换的,烛芯爆了个灯花,火星落在蒲团上。凌剑锋和张雅君跪在蒲团上,听老族长念祭文。
文辞很长,像没尽头的路。凌剑锋盯着香灰,看它一截截断下来,落在青砖上,碎成粉。
“……永结同心情,早生贵子……”
张雅君的肩膀抖了一下,像被香灰烫了。
婚礼当天,天没亮,苏轻晚就把凌剑锋从床上拽起来。
“换衣服!”她把红袍往他身上扔,“这是我托人绣的,盘金绣,费了三斤金线!”
红袍很沉,穿在身上,像裹着层血。凌剑锋抬手系腰带,手指碰到腰间的玉佩——是张雅君送的,和田玉,雕着只虎,眼睛嵌了点翠,亮得像要咬人。
门外吹起了唢呐。
不是欢快的调,是QQ音乐里的《诡影长安》改的,吹得又急又烈,像刀子在刮耳朵。
张雅君的轿子停在巷口,红盖头垂到脚踝,看不见脸。凌剑锋牵着马,马鞍上铺着红毡,毡子上绣的鸳鸯被马蹄踩了个印,像朵烂掉的花。
“起轿!”苏轻晚喊。
唢呐声更响了。
轿子晃了晃,像艘在浪里颠的船。凌剑锋骑马跟在旁边,听着轿子里的动静。很静,只有轿帘偶尔被风吹起,露出一角红裙,像抹在白纸上的血。
拜堂在祠堂。
老族长喊“一拜天地”时,凌剑锋抬头看了眼天。云是灰的,压得很低,像要塌下来。
“二拜高堂”——牌位上的祖宗们在烟里眯着眼,看两个穿红的人弯下腰,像两棵被砍断的树。
“夫妻对拜”。
凌剑锋低头,看见张雅君的盖头角。他伸手,想掀,又缩了回去。指尖沾了点香灰,擦在红袍上,像块疤。
唢呐突然停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苏轻晚在人群里瞪眼睛,王婆扯着嗓子喊“拜啊”,风卷着香灰,迷了凌剑锋的眼。
他弯腰,张雅君也弯腰。红盖头碰到他的红袍,像两团烧起来的火,要把对方烧成灰。
酒是自家酿的米酒,甜得发腻。
凌剑锋一杯接一杯地喝,看张雅君坐在旁边,盖头已经掀了,鬓边的红绒花歪了。她没喝酒,只是用手指捻着杯沿,一圈,又一圈。
“喝一杯?”凌剑锋把酒杯递过去。
张雅君摇摇头,手碰到杯壁,凉得像冰。“我娘说,新婚夜喝酒,会生女儿。”
“女儿好。”凌剑锋笑了,笑得像哭,“像苏轻晚一样,能管着人。”
张雅君也笑了,指尖终于停下:“我娘还说,三月初三的桃花,谢得最快。”
窗外的桃花确实落了,被风吹进屋里,粘在红烛上,烧得蜷起来,像只死去的蝶。
客人走光时,月亮才爬上来。
凌剑锋坐在桌旁,看张雅君解头发。发簪落地,“叮”一声,像块冰碎了。
“累了?”他问。
“嗯。”
“睡吧。”
床是新铺的,红褥子,绣着麒麟送子。凌剑锋掀开被子,一股新棉味,呛得人想打喷嚏。
张雅君坐在床沿,没动。“我娘说,新婚夜,要多说说话。”
“说什么?”
“说……说以后。”她的声音很轻,像怕被月亮听见,“以后,你还会用那把刀吗?”
凌剑锋摸了摸腰间——刀没带,留在了祠堂的供桌上,压着红帖。“不用了。”
“那……以后种的桂花树,能让我浇水吗?”
“能。”
张雅君站起身,吹灭了红烛。屋里暗下来,只有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画着格子。
“凌剑锋。”
“嗯?”
“没什么。”
月光里,凌剑锋听见她的呼吸声,很匀,像风拂过麦田。他自己却睁着眼,看月光在墙上爬,像条蛇。
红袍脱在地上,皱成一团,像滩没擦干净的血。
他想起很多年前,在黑松林里,张雅君的刀很快,快得能劈开月光。那时他想,这女人的刀,比男人还硬。
现在,她就躺在身边,呼吸很轻,像片羽毛落在他的心上。
天亮时,凌剑锋看见窗台上的桃花瓣,落了满满一层。
张雅君也醒了,看着花瓣,忽然说:“苏轻晚说,她要去江南,找个会做桂花糕的人。”
“嗯。”
“她说,我们不用送。”
“嗯。”
风又吹进来,卷走了几片花瓣。凌剑锋伸手,抓住一片,捏在手里,软得像团棉。
“张雅君。”
“嗯?”
“三月初三的桃花,谢了还有李花。”他说,“李花谢了,还有桂花。”
张雅君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碰到他的胳膊,温的。
窗外的唢呐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这次是《阳光彩虹小白马》,吹得又欢又浪,像要把昨天的《诡影长安》,全吹成甜的。
凌剑锋握紧手里的桃花瓣,觉得它慢慢变热,像颗刚落进掌心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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