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冷笑:“宝二爷如今还有心思讲成色?国丈府的人刚从当铺走,说谁敢给荣国府高价当东西,就是跟他们过不去。”他推过当票,“要么签字,要么抬回去,我这儿小庙容不下大佛。”
黛玉从里间出来,鬓边换了支素银簪子,原先那支嵌珠的已不见踪影。“当吧,”她将当票推给宝玉,“先凑够过年的银子再说。”她转向李掌柜,“但这屏风得单独写票,三个月为期,我必赎回来。”
李掌柜见她气度不凡,倒添了几分忌惮,嘟囔着改了当票。宝玉看着“死当”二字被划掉,改成“活当三月”,心里像被针扎——这三个月,哪来银子赎?
回到府中,刚进门就见邢夫人在廊下哭骂:“我的陪嫁箱子呢?谁让你们动我的孔雀裘了!”王夫人站在一旁垂泪,手里攥着张当票,是她的嫁妆田契,被王熙凤偷偷拿去当了五千两,说是“周转应急”。
“妈,您别急,”宝玉赶紧上前,“那裘衣我记下了,开春一定赎回来。”他转向王熙凤,见她面黄肌瘦,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根,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
入夜,潇湘馆的竹影在窗纸上摇晃。黛玉将自己的诗集稿本包好,里面夹着几张银票——是她偷偷给苏州的书坊写评话赚的,总共两千两,本想留着给宝玉买那套失传的《南华经》注本,如今却成了救命钱。
“这些你拿着,”她把包裹塞进宝玉怀里,“去打点国丈府的管家,看能不能再宽限些日子。”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个锦囊,里面是几颗鸽卵大的东珠,“这是我外婆给的,说是能入药,也能当些银子。”
宝玉攥着锦囊,东珠的凉意透过布帛传来,像黛玉的眼泪。“我这就去,”他转身要走,却被黛玉拉住,“你记住,无论多难,都别答应他们用祖宅抵债,那是贾府的根。”
三更的梆子响过,宝玉才从国丈府后门回来,棉鞋湿透,冻得直跺脚。“管家收了东珠,”他呵着白气,眼里却有了微光,“说可以宽限到清明,但要加五千两利息,还得让我去户部当差,算是‘抵押’。”
黛玉的手抖了一下,户部是国丈的势力范围,让宝玉去那里当差,无异于羊入虎口。但她看着宝玉冻得发紫的鼻尖,终究没说反对的话,只转身去厨房给他热了碗姜汤,里面偷偷加了块冰糖——那是她省了半个月的份例买的。
第三折 户部当差遇刁难(词:鹧鸪天·官衙)
朱门子弟入官衙,手忙脚乱犯愁煞。文书堆积如山高,条款苛细似网扎。
遭白眼,受讥骂,国丈爪牙屡找茬。明知陷阱在前路,为解家困强挣扎。
户部的算盘声比荣国府的更响,却带着股子铜臭。宝玉穿着借来的青色官袍,袖口短了一截,在库房里核对盐引账目,指尖被账本的毛边磨出了血泡。他本是世袭的“员外郎”,如今却被国丈府的人支使来做库吏的活,明摆着是羞辱。
“贾大人,这账不对啊,”粮科的王主事抖着账本,故意把墨汁溅到宝玉手上,“这月的漕粮少了十石,是不是你家运盐船顺便带私货了?”
宝玉忍着气,重新核账:“王主事细看,这十石是损耗,有知府的批文。”他指着账本上的红印,那是他熬夜核对的凭证。
王主事却把账本一摔:“批文?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他凑近宝玉耳边,压低声音,“国丈大人说了,只要你把荣国府的地契交出来,这差事就算了,否则……”
“我不会交的。”宝玉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他转身要走,却被王主事拉住,怀里的账本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掉在水盆里,墨迹晕开,像幅破碎的山河图。
傍晚回府,刚进门就见黛玉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件新缝的棉袍,里子絮着丝绵——是她把自己的棉被拆了一半。“听说你在户部受气了,”她帮宝玉解下官帽,见帽檐上有脚印,眼圈顿时红了,“要不……我们去求北静王?”
宝玉摇摇头:“北静王最近被国丈盯着,不能连累他。”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是两个白面馒头,“食堂剩下的,你和老太太分着吃。”他没说自己中午只喝了碗稀粥。
夜里,宝玉被冻醒,见黛玉还在灯下抄写什么。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条款,是她从父亲留下的《漕运全书》里抄的,说能找到国丈府虚报漕粮的证据。“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条,“国丈去年报的‘赈灾粮’,比实际运到的多了五百石,只要找到证人,就能扳倒他。”
宝玉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心疼不已:“别熬了,这事儿急不来。”他突然想起库房里的旧档案,“我明天去查查当年的工程账,说不定能找到国丈贪污的证据,到时候就能抵消旧债。”
黛玉却叹了口气:“哪有那么容易?国丈在户部经营多年,档案早被换过了。”她把暖炉塞进宝玉怀里,“明儿带些点心去,分给库房的老吏,他们说不定知道些内情,只是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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