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折 查抄风波初乍起
词曰:
风雪突来锁朱门,官差临门气势吞。账册翻残尘满案,僮仆惊惶语失伦。
东厢搜罢西厢乱,内院传呼外院奔。最是堪忧廊下立,一双痴眼望黄昏。
顺天府的人是后半夜进府查抄的。没有敲锣打鼓,只来了二十几个青衣小吏,悄没声地围住了荣国府的东西角门,然后由赖大领着,直奔贾政的书房和库房而去。雪还在下,把府里的青砖地铺得白茫茫一片,小吏们的靴底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心头发紧。
宝玉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时,黛玉已经披衣坐起来了。潇湘馆的人都没睡,紫鹃正拿着件厚披风往黛玉身上裹,雪雁端着的烛台在手里晃,烛泪滴在地上,像一串断了线的珠子。“姑娘,咱们别出去,就在屋里待着。”紫鹃的声音发颤,她刚从外面回来,说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哭着说,库房里的字画瓷器被翻得乱七八糟,连老太太赏的那对羊脂玉瓶都被拿去登记了。
黛玉没说话,只是望着窗外。怡红院的方向亮着灯,像一颗孤零零的星。她知道宝玉定是急坏了,说不定正想办法往这边来。可这时候,他若是真的来了,岂不是更让人抓住把柄?
“把这扇窗关上吧。”黛玉指着朝怡红院的那扇窗,声音轻得像叹息。紫鹃刚要动手,就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直奔回廊而去——是茗烟,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跑得跌跌撞撞。
没过片刻,茗烟就被婆子领了进来,棉袍上全是雪,冻得嘴唇发紫。“林姑娘,”他从怀里掏出个暖手炉,“这是二爷让我送来的,说是您夜里畏寒。二爷还说,让您别担心,他没事,就是被管家拦住了,过不来。”
黛玉接过暖手炉,入手滚烫,想来是宝玉一直揣在怀里的。她摩挲着炉身上錾的缠枝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宝玉也是这样,把暖手炉揣热了给她送来,那时园子里的梅花开得正好,他还笑着说,要折一枝最大的插在她的鬓边。
“我知道了。”黛玉从妆匣里取出块碎银子递给茗烟,“你回去告诉二爷,让他千万别冲动,凡事忍耐些。”茗烟刚要走,就听见院外传来喧哗声,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呵斥,吓得他一哆嗦,手里的银子掉在地上。
“怎么了?”黛玉站起身,心提到了嗓子眼。紫鹃跑到门口看了看,脸色煞白地跑回来:“是……是查抄的人到东院了,说是要查二奶奶的陪房……”话没说完,就听见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被砸碎了,紧接着就是王熙凤尖利的哭喊:“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东西!那是我陪嫁的箱子!”
黛玉扶着桌子才站稳,指尖冰凉。她知道王熙凤的陪房里藏着不少体己钱,都是这些年放印子钱攒下的,若是被查出来,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
怡红院里,宝玉正被袭人死死拉住。他穿着件单衣就要往外冲,眼睛红得像要滴血:“我去看看林妹妹!她胆小,定是吓坏了!”袭人抱着他的腰,哭得说不出话:“二爷您不能去啊!外面都是官差,您这时候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林姑娘有紫鹃陪着,不会有事的!”
窗外的风雪里,几个小吏举着灯笼走过,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宝玉看着那些影子,忽然觉得浑身发冷。他一直以为,这荣国府是铜墙铁壁,再大的事有长辈们顶着,可现在他才明白,这墙早就被蛀空了,一阵风就能吹倒。
天快亮时,查抄的人才渐渐散去。他们搬走了十几个箱子,都是些值钱的字画和古玩,临走时还在府门上贴了张封条,说是要等案子结了才能解封。雪停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把荣国府的琉璃瓦照得惨白惨白的,像戴了孝。
宝玉挣脱袭人,一口气跑到潇湘馆。黛玉正站在廊下,身上披着件素色披风,头发有些散乱。看见他来,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我没事。”宝玉走到她面前,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子,指尖触到她的脸颊,冰得像雪,“库房里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黛玉摇摇头,指着他的手。他的手背上划了道口子,还在渗血,想来是刚才急着跑过来时被什么东西刮到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她从袖中取出帕子,轻轻按住他的伤口,帕子上的蝴蝶翅碰到他的皮肤,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
两人站在廊下,谁都没说话。远处传来丫鬟们低低的啜泣声,还有管家媳妇们匆匆的脚步声。太阳慢慢升起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宝玉忽然觉得,这光比夜里的黑暗更让人害怕,因为它把所有的狼狈和不堪,都照得清清楚楚。
第三折 内忧外患两相逼
词曰:
一日风波鬓已霜,高堂愁坐对空堂。内囊渐尽忧柴米,外患频来怕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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