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太医来给赵姨娘请脉,”紫鹃忽然在黛玉耳边低语,“说她肝火旺,开了不少黄连。可奴婢瞧她小厨房倒掉的药渣里,尽是些黄芪枸杞的温补物件。”
黛玉指尖一颤,银簪在账本上划出细痕。她想起元春省亲那日,赵姨娘鬓边戴着新打的点翠金簪,簪头却违制用了凤凰衔珠的样式——那珠子的大小成色,与眼下这些金锞子分明是同批官银所铸。
日头升高时,园子东南角突然喧哗起来。原是邢夫人陪房王善保家的“失足”跌进荷花池,捞上来时手里还紧攥着个绣囊,里头掉出几张当票并一封信。信纸水渍模糊,唯末尾“事成后许你良田百亩”字迹清晰,落款处盖着模糊的蟠螭纹印。
宝玉拾起当票对光细看,当物是套赤金头面,典当日期恰在万松书院事发前三日。当铺印章竟是忠顺王府名下产业——那掌柜的姓名,与清早死在后门的小厮腰牌上的名讳分毫不差。
第三折 裂帛裹新创
荣国府正厅的鎏金猊猊吐着檀香,烟雾缠绕在梁间《兰亭序》缂丝图下,像条悬而不落的绞索。贾政端坐紫檀太师椅,掌心摩挲着那块“海客”金牌,冷金质感硌得掌纹生疼。脚下跪着的邢夫人发髻散乱,蜜合色袄子上沾着池水沤出的绿苔,每声咳嗽都震得满头珠翠簌簌作响。
“良田百亩?”贾政忽然轻笑,金牌在案上叩出脆响,“忠顺王倒舍得下本钱。”他拾起那封水渍信笺,对着窗外光线细看。水晕蔓延处墨迹分化,竟透出另一层字影:“盐引三成归贾环”——
“老爷明鉴!”邢夫人突然尖声哭嚎,指甲掐进青砖缝里,“定是有人栽赃!那日我不过是去池边喂鱼……”话未完忽被噎住,只见赵姨娘捧着个剔红方盒进来,盒盖大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百两官银,每个银锭底都打着户部火印“宣和三年”。
赵姨娘扑通跪倒,额头磕得砰砰响:“妾身今早整理环哥儿书箱,发现床板下藏了这个……定是那起子黑心肝的栽赃!”她哭得浑身乱颤,鬓边那支违制的凤凰金簪却纹丝不动,凤凰眼睛嵌的东珠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黛玉悄立在碧纱橱后,看见贾政指节骤然收紧。他抽出银锭最底层的桑皮纸,纸上墨迹斑驳写着“漕粮折色银”,户部批红日期恰是万松书院井中密信标注的“三月初十”。窗外忽掠过信鸽翅膀的影子,扑棱声里夹杂着极轻微的机括响动——
“父亲小心!”宝玉突然疾步上前推开贾政。案上那盆武夷山石应声炸裂,碎石四溅中迸出股黄烟,腥臭气熏得人睁不开眼。烟散后只见山石底座露出中空,里头塞着卷帛书,展开竟是手工绘制的荣国府舆图,所有暗道密室皆用朱笔标注,角门处还批着小字:“子时换岗”。
贾政脸色铁青,指尖在“梨香院”三字上重重一划。那里本是元春省亲时改建的别院,地下埋着引活水的水银管道。图中却多出条直通后街的暗道,出口恰在忠顺王府别院的马厩旁。
“好个声东击西。”贾政冷笑,金牌边缘割破他掌心,血珠滴在舆图上,洇开“忠顺”二字。他忽然盯住邢夫人:“上月你说要重修梨香院地龙,可是那会动的工?”
邢夫人瘫软在地,发间一支累丝金簪突然断裂,珠翠滚落如泪。赵姨娘趁机扑上来撕打:“定是你这毒妇勾结外人!那日你还问我水银管道怎生走线……”两人扭打间扯裂对方衣襟,邢夫人中衣露出半截黄绫肚兜,上面绣着的蟠螭纹与鸽子爪环如出一辙。
黛玉悄然退至廊下。雨水从翘角檐滴落,在青石板上凿出细小水洼。她看见早晨那只灰鸽子竟死在滴水檐下,爪环被人换成了铜丝,喉管处插着根银针——针尾造型正是赵姨娘常用的缠枝莲纹样。
第四折 烛泪染旧卷
戌时的更鼓闷闷传来,像是从浸水的棉絮里挤出的声响。潇湘馆里烛火跳了一跳,灯芯结出朵硕大灯花,爆裂时溅得烛台底座的鹤唳云纹都蒙上层猩红。黛玉正用雪浪笺拓印金牌纹路,墨汁里调了银朱,拓出的“海客”二字在灯下泛着血锈般的光泽。
“姑娘,”紫鹃捧着个戗金黑漆盒进来,声音压得极低,“邢夫人房里的绣橘偷偷送来的,说是在倒掉的药渣里发现的。”盒里铺着锦囊碎片,拼凑出半幅鸳鸯戏水图——正是黛玉去年绣给宝玉的生日礼,不知怎的竟出现在邢夫人处。
宝玉掀帘进来,带进的夜风卷起案上纸笺。他拾起片沾着药汁的绸布,对着烛火细看:“是川乌熬渍的痕迹……这等虎狼之药,太医绝不敢开给内眷。”他忽然捻动布料边缘,“这织造手法是苏州潘家的双面锦,今年贡品里只得忠顺王府获赐三匹。”
黛玉用银刀划开锦囊夹层,簌簌落下些灰白色粉末。宝玉沾取些许在鼻尖轻嗅,面色骤变:“是寒食散!前太子旧部最爱用这个传递密信——遇热显形。”他急取烛火烘烤,粉末渐显出淡褐纹路,竟是幅运河漕船调度图,标注着各关卡打点银两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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