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传来瓦片滑动声。茗烟提着个捆成粽子的黑衣人进来,扯开面巾竟是早晨那个埋金锞子的小丫鬟。她腕上套着对鎏金虾须镯,镯内刻着“芳官”二字——正是去年投井的那个戏子旧物。
“她在屋顶偷听时踩松了瓦片。”茗烟递上截竹管,管内藏着卷用牛乳写就的信,火烤后显出字迹:“子时三刻梨香院井台”。落款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半朵梅花叠着蟠螭尾。
黛玉忽然起身从妆匣取出个螺钿盒子。里头收着元春省亲时赏的绛纹石戒指,戒面刻着相同的梅花蟠螭纹。盒底压着张字条:“见纹如见姊,危急时示之可保命。”
更鼓又响,烛火噼啪一声爆出双芯。宝玉用银簪挑开小丫鬟的衣领,颈后赫然刺着青黑色纹身——与戒面纹样分毫不差。那纹身用茜草汁混着鸽血刺成,在烛光下隐隐凸起,像活物般搏动。
“是死士印记。”宝玉声音发沉,“前太子培养的影卫都有这等刺青,见光后十二时辰内必毒发身亡。”他话音未落,小丫鬟突然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的黑血滴在地上,蚀出几个小坑。
黛玉猛地推开窗。夜雾浓得化不开,梨香院方向隐约传来辘轳转动的吱呀声,像是有人正在搅动那口封存多年的枯井。
第五折 井苔噬月影
子时的梆子声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带着湿冷的回音荡在游廊间。梨香院的井台爬满青苔,石栏被月光泡出惨白色,辘轳上缠的麻绳早已朽烂,断口处垂下的绳头随夜风轻晃,像吊死鬼吐出的舌。
宝玉隐在忍冬花架后,掌心紧攥着那枚绛纹石戒指。戒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梅花蟠螭纹竟似活过来般缓缓蠕动。井深处忽然传来三声叩击,像是有人在用铁器敲击井壁,节奏恰与早晨药方上“当归三钱”的暗合。
黑影从芭蕉丛中闪出,披着连帽斗篷的人快步走向井台。弯腰放绳篮时,斗篷下摆露出蜜合色锦缎裤脚——正是日间邢夫人穿的那条。井底传来金属碰撞声,那人提起绳篮,篮里沉甸甸装着个铁盒,盒身沾着的淤泥滴落成串,腥气惊起宿鸟。
“夫人得手了?”假山后转出个矮胖身影,灯笼举起的刹那照亮王善保家的谄笑。她接过铁盒用铜钥匙打开,里面竟满满都是盐引票据,最上层那张盖着两淮盐运使的大印,日期墨迹犹新。
邢夫人突然冷笑:“真当我是蠢货?这些新印盐引分明是陷阱——”她猛踢井台某处机关,井口石板轰然翻转,露出底下黑洞洞的暗道。铁盒被她掷入暗道深处,传来良久才至的回响:“忠顺王想用假盐引钓出真账册,可惜这局三年前就被周先生识破了!”
王善保家的脸色骤变,袖中滑出匕首直刺邢夫人后心。却在触及皮肤前僵住——赵姨娘从树影里转出,手中弩箭正钉在她喉间三寸处的树干上,箭尾红缨颤如毒蛇信子。
“好一场狗咬狗。”赵姨娘轻抚鬓边金簪,“姐姐真以为我不知你借修地龙之名,在梨香院底下挖了直通王府的暗道?”她忽然用簪尖挑开邢夫人衣襟,扯出那截黄绫肚兜,“连兜衣都绣着蟠螭纹,倒是忠心可鉴。”
邢夫人突然狂笑,笑声震得井沿苔藓簌簌掉落:“你又干净多少?环哥儿户部考绩的优等,可是用万松书院井里的金符换来的!”她反手撕开中衣,胸口竟刺着相同的梅花蟠螭纹,“三年前你们毒杀周先生时,可是用着我提供的宫宴酒器——”
话音戛然而止。井底突然射出支袖箭,正中邢夫人眉心。赵姨娘疾退时踩碎枯枝,声响惊动巡夜家丁。火把蜂拥而至的光影里,宝玉看见井口浮出半张惨白的脸,嘴角痦子上沾着点朱砂——正是早晨那个“溺毙”的小厮。
第六折 血沁紫薇枝
荣国府祠堂的百年楠木梁悬着三十六盏白纱灯,烛火却照不亮匾额上“慎终追远”四个泥金大字。贾政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供案上摊着的血衣像朵萎落的红梅,心口处破洞边缘泛着黑,显是淬过毒。
“邢氏胸口的刺青,与二十年前太子影卫名册所载一致。”北静王府长史官的声音在穹顶回荡,手中卷宗展开足有三尺,“赵姨娘招认,三年前周先生发现盐引贪墨案与影卫复活有关,才被灭口。”
宝玉捧着个戗金匣子上前,匣内装着从井底暗道搜出的密函。火漆印是蟠螭衔梅样式,拆开竟是户部空白官凭,盖着贾政的尚书印——印泥却混着金粉,与赵姨娘珠花内的金屑同源。
“好个一石二鸟。”贾政忽然轻笑,供桌上烛火齐暗,“用我的印诬我贪污,再用影卫旧事坐实谋逆。”他指尖划过血衣领口的蟠螭绣纹,“这针法出自苏州赵氏织坊,正是赵姨娘母家产业。”
黛玉悄然呈上个青花瓷罐。罐内药渣已被焙干研碎,挑出的相思子粉末鲜红如血。“邢夫人每日进的杏仁茶里都掺此物,”她声音清泠似玉磬,“长期服用会致幻,可见疯癫之状并非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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