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棠没有防备,突然被放开,差点摔倒,沈世元连忙扶住宜棠,着急道:“宜棠,对不起。”
“宜棠你还是不信任我,出生在什么家庭,有什么样的父母,我没有选择权。不过我还是感谢,若不是生在沈家,恐怕也无法娶你。”沈世元态度又软了下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出来。”
“昨夜你不想见到我,我便自觉滚了,一夜未归,你还没有消气吗?”
宜棠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人人都道他睿智英武,此刻却只是一个幼稚的小孩,一个想吃糖却要不到的小孩,他在发脾气和耍赖,软磨硬泡软硬兼施逼宜棠就范,他甚至负气抱怨,“你对其他人都比对我好。”
宜棠叹了口气,“世元,你跟别人怎么一样呢?你是我的丈夫啊。”
宜棠说完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内心涌起悲悯,为沈世元,也为她自己。
这磨人而短暂的缘分啊。
沈世元心里只有“丈夫”两个字,他内心的颤动牵动了他的身体,他有些激动,“棠儿,既然如此,为什么我想要你却不还给,不愿意为我生孩子?”
宜棠忍下想说的冲动,他就要开拔了。
沈世元抓住宜棠,看着她的眼睛,非要一个答案。
“世元,你也需要慢慢了解我,看看我是不是适合你?”宜棠用手指轻轻划着沈世元的胸膛,她知道他需要安抚,“你不要着急,好不好?”
“时间会解决一切。”宜棠说这话的时候,落下泪来,她心里想的是,沈世元,你会忘记我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长情的人,你不会难过太久。
“棠儿。”沈世元还来不及帮宜棠拭泪,她自己已经擦干,仿佛她不曾悲伤过。
“你昨天一言不发就跑出去,你说是怕烦我,不过是想故意冷落我,逼我求你回来,不是吗?”宜棠继续玩着沈世元的扣子,声音软软糯糯,沈世元明明被戳穿的一点面子也无,却发不出火来,他在宜棠面前,什么面子尊严,早就土崩瓦解了。
“不是让我锦衣玉食,就是对我好,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做到。”宜棠的手被沈世元轻啄起来,她知道他在听,于是继续灌输道:“你要明白我的心,支持我的想法,让我做一个快活的人。”
“不管,你在不在我身边。”宜棠忍不住又加了一句。
“宜棠,苏辰的孩子跟我没有关系。”沈世元觉得宜棠有些奇怪,他不明所以,赶紧再强调一下。
“怎么没有关系?”宜棠笑道。
“我发誓……”沈世元急了。
“你还是表舅不是?”宜棠笑道。
“你……”沈世元去吻宜棠,宜棠知道他挨了打一定要讨糖吃,索性回应了他,舌头轻轻扫过沈世元的牙齿,她见他挺拔的鼻子如山峰般峻立,她眼里荡漾着笑,她主动吻了他的鼻子。
她们做过夫妻了,她自然要与沈世元推心置腹。
光阴不会磨灭这一段经历。
宜棠不只是要一个与她生儿育女的人,而是要一个与她并肩而立共担风雨的人。
宜棠心里流出泪来,千万人试过了,包括她自己。
她之所以接受婚约,除了一瞬间为父亲冲喜的本能冲动外,她更多得是接受了父亲的劝诫,在这茫茫乱世,父亲怕她的女儿因美貌受到伤害,无以保全性命继续生活,也怕他的女儿因性别无法继续事业,按照她的心愿度过她有意义的一生。
荣家成押注了沈家,选择相信沈一章。
大清皇帝在的时候,沈一章便是洋务大臣,他结交洋人,善用洋人,开创很多先河,比如创办女子学校和医学堂。
两人言语上的交锋用身体的纠缠缓和下来,宜棠帮沈世元整理了下衣服,柔声道:“去见父亲吧,别让他等。”
“害怕吗?”沈世元问。
宜棠摇摇头,“我很多年没有见过你父亲了。”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期待,便就没有害怕和紧张。
沈一章声名远播,几乎是当下总统跟前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所有见过没见过他的,想必对他都很了解,宜棠也不例外。
两人刚刚走近书房,沈一章的秘书天骄便迎了出来,他说话声音放得极轻,“三少爷,三少奶奶,大帅在里面等,两位随我来。”
沈一章的书房很大,堆满了书籍,整整齐齐,连桌上都堆了极高一摞。
落地钟正敲响九下,震得满墙《时局图》簌簌作响。
“大帅,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来了。”天骄道。
沈一章从《泰晤士报》后抬眼,金丝眼镜链垂在“胶澳租界”的新闻配图上,他摘下玳瑁烟嘴轻叩桌案,烟灰缸里躺着半截撕碎的《二十一条》抄本。
沈一章起身,他穿着布衣常服,身型伟岸,相貌堂堂,举止儒雅,此刻他藏起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只剩下一个书生翰林的模样。
可当与他眼神交汇时,便知他才是个大杀四方的人。他眼里的光,如一把刀,锋利冷峻,精准地看透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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