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道:“大少爷,沈家就要办喜事儿,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到呢,这日子也没几天了,一点动静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沈世良心不在焉,不办就不办,若真是办,他还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里突然一惊,吩咐道:“一定要尽快,我要回京。”
象牙骨扇刚展开半寸,就被黏稠的暑气凝在了掌心,广州这天气,潮湿得很,大概也就是这般水水的气候才养出宜棠这般白瓷般的肌肤吧。
他站在十三行码头褪色的骑楼阴影里,看着苦力们弓腰扛起印着“怡和洋行”的铁皮箱,古铜色脊背上滚落的汗珠砸在青石板缝里,溅起细小尘埃。
咸腥的珠江风卷着桐油味扑来,混进了街角凉茶铺飘出的二十四味苦香。
这些都是宜棠熟悉的,此刻正在被他感受。
“卖报!孙文黄兴通电讨袁!”报童赤脚奔过永汉路,踩碎了水洼里飘着的“大总统万岁”的石灰标语。
沈世良下意识摸向长衫暗袋——那里藏着今晨收到的匿名信,印章是朵木棉花,拆开却是张浸过明矾的空白信笺。
他知道该对着日头看,但此刻斜对角茶楼二层的英国海关官员,正举着单筒望远镜朝这边打量。
沈世良想,宜棠在就好了,她跟他们很熟,但世元不让宜棠掺和进来。
错过西安那次机会,加上张都督没有嫁成女儿刻意为难,如今一批山炮还被扣在陇南,运不出来。
战事在即,一触即发,沈世良决定速速赶回京城,他沉溺儿女私情太久了,他还有事情要做。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决定鼓起勇气回京面对,日日看着宜棠,看自己到底能没出息到什么地步。
远处圣心教堂的钟声撞碎了暑气。
沈世良望见石室尖顶掠过几只信鸽,鸽哨声里混进了若有若无的呻吟——是惠爱中路那家新开的西医院,穿白褂的护工正将咯血的病人抬上门板,血滴在“博济医院”的铜牌上,恍惚间,他以为见到了宜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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