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良将宜棠放到床上,锦津要给宜棠盖被子,被沈世良制止,吩咐槐花,“去拿一条薄缎子盖上就好。”
锦津嘟囔道:“她莫不真是怀孕了吧?”
听闻此言,沈世良五味杂陈,连泽陷入沉默,锦津道:“大哥,你把脉看看。”
连泽道:“我不会中医。”
“去请大夫。”锦津道。
“慢着。”沈世良道:“等宜棠醒了,她自己决定。”
“留锦津看着棠儿吧,我们先出去,让她好好休息。”连泽道。
“宜棠没事吧?”沈世良不确定。
“也许就是怀孕了。”连泽道。
两人出了宜棠房门,院中石榴花正盛,海棠长出小果子,沉甸甸压在枝头,向阳的一面被晒得通红,如美人脸上的胭脂。
两人不到前厅,便听到小象的声音,“大少爷…….”声音里的焦急,惊飞树上的鸟,如洒入热锅的水滴,滋出无数白烟。
沈世良带着怒意:“何事惊慌?”又向还在一旁的三位夫人赔罪,嘴里说着“叨扰了,世良改日来赔罪。”
沈世良与小象匆匆离去,刚进院子,小象便跪在地上,“老太太走了。”
沈世良一惊,顾不得其他,叫小象开车,一路驶回沈府。
临近到达,小象先下了车,四周并未异常,往日聚集的人一夜之间撤退,地面乱七八糟的标语还来不及收走,小象脚下一连踩了几张,脚掌印把“沈”字踩到发毛模糊。
夏风吹过,地上的标语翻起,白纸黑字如同祭奠的经幡,在眼前飘散。
不等小象回车,沈世良也下了车,远远看见沈府门口一片空荡,萧瑟取代往日威严,叫人在炎炎烈日生了寒意。
沈世良腿有千斤重,半日才挪到门口,不及叩门,管家已经把门打开,嘴里说着“大少爷总算回来了。”
管家跟在沈世良后面,“老太太闭不上眼睛,三个孙子一个不在跟前。”
“府外的那些孩子们呢?”沈世良问,“也有男孩吧?”
“少爷,如今家里的情况,您也知道,府外的少爷们自然是回不来,也不敢回来。”管家道,“老太太已经挪到后院,我带您去吧,老爷也在。”
穿过九曲回廊,沈世良看见父亲佝偻的背影倒映在荷花池中,锦鲤惊散处,涟漪荡碎了满池沧桑。
沈世良跪在沈一章面前,“儿子不孝。”四个字一出,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
沈一章老泪众横,此刻从巅峰跌下,儿女子嗣在心中地位陡然增加,又想起世良为家中做的种种,不免觉得亏待了世良,一边将世良扶起来,一边动情道:“若没有你在外谋划,沈家此关难过。”
“世良,世元那边,你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沈一章想起仍后背发凉,…….一边让上战场一边断供给,这分明是让世元去送死。上头
对沈家的猜忌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以至于到了要下死手的地步。
沈世良黯然道:“父亲,不过是沈家祖业,都被我抵押换钱了,否则儿子也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沈一章转慰为怒,“你!你个不孝子,你竟敢动沈家祖业!”
“父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几十年来,沈家积累的家资从何而来,父亲只怕清楚得很,沈家危在旦夕之际还不用,更待何时?世元如无供给,只能白白等死,一旦世元溃败,父亲怕是再无翻本的机会。
“可那是沈家的退路,偌大的一个家,如果一无所有的,你们长大了,你叫府外的那些孩子们如何支撑?”沈一章低低怒道。
“父亲,沈家没有回头路,唯有进攻,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沈世良道,“父亲是被吓破了胆子吗?您以为您和世元现在解甲归田,上头就能放沈家一马吗?”
“父亲,除了世元,现在没有人能救沈家。一旦世元在前线溃败,沈家将万劫不复。”
“无论是我们三兄弟,书莹和书和,还是您外面的那些姓沈的孩子们,早就成了人质。”
相比沈一章的悲凉,沈世良早就看透这一切,他与沈世元战场不同,都是刀光剑影,一个杀人见血,一个兵不血刃。
“世良…….”沈一章声音里露出凄苦,“父亲有这么一大家子人,你们……..你们都是父亲的软肋,父亲左也怕右也怕,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父亲,沈家风光了几十年了,不该得到的,迟早都要还回去。”沈世良面色平静,波澜不惊,拉起父亲,“我去看祖母。”
韫仪见到儿子,眼泛泪花,问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宜棠可好?”
“母亲知道我见过宜棠?”
韫仪苦笑,沈世良心中一动,“母亲,宜棠怀孕了。”
韫仪一怔,嘴角抽动,半晌才说出来,“受苦了。”
沈世良在灵前跪下,数日前威风凛凛让宜棠滚的老太太,此刻静静躺着,再也不会有喜怒哀乐。
血脉里藏着的感情让他心中难过,家族沿袭下的规矩让他极尽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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