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一匹被海水浸软的白绫,无声无息地漫过船舷,将整艘船裹进一片温润的朦胧里。舱门的铜锁“咔嗒”一声轻响,仿佛啄破了晨雾的薄壳。莉齐捧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衫站在门口,衣角处绣着的山楂藤蜿蜒如活物,针脚比往日密了三倍不止,藤叶间还藏着两颗并蒂的红果,果脐处用银线绣了个极小的“合”字——那是她昨夜就着航标灯的微光,一针一线绣到月上中天的。
“试试?”她把衣衫往我怀里塞,指尖刚触到我腕间的红绳,便像被烫着似的猛地缩回去,耳尖在雾色里泛着胭脂般的红,“用新晒的山楂汁染的,科林说这颜色经晒,海水泡三日也褪不了色,就像……就像烙在布上的印子。”
布衫带着阳光晒透的暖意,还混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晾晒时特意铺在山楂叶上熏过的。我穿在身上,袖口恰好落在手腕骨节处,不长不短——她总念叨我干活时袖口磨得快,特意比寻常尺寸多留了三分余量。“合身。”我拽着衣角转了半圈,她忽然踮起脚,伸手替我把领口最上端的纽扣系好,指腹不经意间蹭过我的喉结,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尖,痒意顺着血脉漫遍四肢百骸,连指尖都泛起微麻的颤。
“昨夜听见船骨响了吗?”她仰头望我,睫毛上沾着的雾珠轻轻颤动,像栖着两排细小的银星,“根须钻得更深了,科林用耳朵贴着船板听了半晌,说那动静像是在船板里打了个死结,缠得比他酿酒的麻绳还紧。”
我顺势握住她系纽扣的手,往怀里带了带。她的肩膀轻轻抵着我的胸口,发间别着的山楂干花蹭在我下巴上,细碎的花瓣簌簌落在衣襟里,像撒了把干燥的阳光。“就像我们。”我低头,鼻尖与她的额角相触,能闻到她发间皂角混着山楂叶的清香,“缠在一起,绕成死结,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她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像被风拂动的烛火,胸口贴着我的衣襟轻轻起伏。她往我怀里钻得更深,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在布衫上攥出个印子来。舱外的海浪拍打着船板,“哗啦、哗啦”,节奏均匀得像在替我们数着交叠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敲在彼此的骨头上。
科林的脚步声在甲板上响起时,莉齐正把脸颊贴在我心口,听着里面“咚咚”的声响笑出声来。她的发丝缠着我的纽扣,像根温柔的锁链。“你听,它在喊你的名字呢。”她的声音闷在蓝布衫里,带着点潮湿的暖意,把“莉齐”两个字的尾音,都浸得软软的。科林在舱门口故意咳嗽两声,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磕在船板上,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早饭好了——山楂粥配腌果,再腻歪下去,粥该凉成冰碴子了,浪大的时候可没热粥暖肚子。”
莉齐红着脸从我怀里挣开,转身时被舱门的门槛绊了下,我伸手扶住她的腰,她顺势往我手心里塞了颗山楂干,甜津津的,还带着点她指尖的温度。“基兰说今早来送新酿的果酒,”她低着头往灶房走,腕间的红绳随着脚步轻轻晃,像条快活的小蛇,“说是加了锁船藤刚冒头的嫩芽,老爹尝了说,喝了能让人心神安稳,像扎了根的山楂树。”
粥碗刚端上桌,基兰的小船就破雾而来,船桨划开晨雾的样子,像在白绫上撕开一道绿痕。船尾拖着个半人高的陶罐,罐口用红布严严实实地封着,布中央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囍”字,针脚疏疏密密,一看就是西恩老爹的手艺——老人眼神不好,却偏要亲手绣,说“新人的酒,得沾点老辈的福气”。“老爹连夜酿的!”基兰把陶罐往舱里搬,粗粝的手掌在红布上蹭了蹭,留下两道浅灰的印子,“说这酒得让新人喝,喝了心就长在一块儿了,刀劈斧砍都分不开。”
“谁是新人……”莉齐的话被科林笑着打断,他抢过陶罐就要开封,粗粝的手指刚碰到红布,却被莉齐拦住:“等日头到桅杆顶再喝,老爹说那时阳气最盛,喝了才吉利,能抵得过海上的风浪。”她转身往我手里塞了块粗布,布角绣着片小小的山楂叶,“帮我擦下船板吧,根须爬过的地方总有点潮,昨儿科林差点滑倒,怕再摔着人。”
我蹲在船尾擦木板,她就蹲在旁边,用指尖轻轻捋顺那些调皮的根须。那些嫩白的根须已经在船板上织成了网,把深褐色的船骨裹得严严实实,最粗的那一缕竟顺着我腕间的红绳往脚边爬,顶端的黏液沾在布衫下摆,凉丝丝的,像条亲昵的小舌。“你看,”莉齐用指尖把根须往红绳上绕,银亮的根须缠着赤红的绳,像幅流动的画,“它在跟你打招呼呢,知道你是这船的男主人。”
阳光终于刺破雾层,像无数把金箭射在甲板上,把根须的影子拉得老长。科林在甲板中央摆了张木桌,是用他前几日刨的山楂木板拼的,桌腿还缠着新鲜的锁船藤,藤叶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绿。莉齐端来腌好的山楂果,用青花粗瓷碗装着,碗边摆着两双木筷——筷尾处刻着小小的“他”和“她”,是我昨夜就着航标灯的光,用小刀一点点刻的,刻到指尖发麻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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