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鞋
那场席卷南方的特大洪水,像一头挣脱囚笼的巨兽,吞没了李家庄低洼处的所有房屋。
我家那栋传了三代的老宅,也未能幸免。
浑浊的泥水退去后,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废墟和齐膝深的淤泥。
我和父亲踩着黏腻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断壁残垣间搜寻,希望能从这片疮痍中扒拉出点未被完全摧毁的家当。
空气里弥漫着水腥、土腥和东西腐烂后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大部分家具都泡得变形、散架,被淤泥裹挟着,分不清原本的模样。
就在我搬开一块垮塌的房梁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
我弯腰,徒手在冰冷的淤泥里摸索,触到一个相对完整、质地坚硬的东西。
用力一拽,是一个小巧的樟木箱子,颜色暗沉,边角包着锈蚀的铜皮,锁扣已经坏了。
看样式,极其古旧,绝不是我们这辈人的东西,甚至不太像我父母那代的。
“爸,你看这是什么?”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把箱子递给父亲。
父亲接过去,皱着眉端详了片刻,用袖子擦掉表面的污泥,露出一些模糊的雕刻花纹。
“像是你太奶奶那辈人用的物件,藏得深,没被水完全泡烂。”他试着掰了掰箱盖,因为锁扣损坏,盖子轻易就被掀开了。
箱子里没有进水,里面垫着早已发黄脆化的丝绸。
丝绸上,静静地躺着一双鞋。
那是一双女式的旧布鞋,异常小巧,典型的“三寸金莲”才会穿的尺寸。
鞋面是暗红色的缎子,虽然年代久远,颜色褪败,但仍能看出料子当初是极好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鞋尖上,用金线和彩丝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缠绵,针脚细密得惊人,透着一种陈旧而精致的美。
“造孽啊……”父亲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像是碰到了什么极其晦气的东西,下意识地想将箱子丢开,“这是老辈人说的‘弓鞋’,裹脚女人穿的。这东西邪性,不能留,赶紧扔回河里去!”
我那时年轻,又在城里读了几年书,对这些老掉牙的禁忌向来嗤之以鼻。
何况,这双鞋的绣工实在精美,像是一件珍贵的民间艺术品,就这么扔掉未免太可惜。
洪水过后,百废待兴,家里损失惨重,这或许是废墟里唯一还算“完整”的旧物了。
“爸,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我拦住父亲,“就是双旧鞋而已,绣得这么好看,扔了多浪费。说不定是太奶奶的嫁妆呢,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父亲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小子……不听老人言……这东西,宁可试人棺,不可试人鞋啊!尤其是死人的鞋,沾着魂儿呢!”
他念叨着一些我半懂不懂的老话,态度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但我执意要留下,认为他太过迷信。
争执不下,父亲拗不过我,气得跺了跺脚,转身继续去清理别的废墟,不再管我。
只是临走前,他又回头深深地看了那箱子一眼,眼神里满是忧虑。
我小心地将那双绣鞋拿回临时搭建的救灾帐篷,小心地清理掉表面附着的些许泥点,然后把它放在了我临时床铺的枕头旁边。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细细欣赏着那精美的刺绣,指尖拂过冰凉的缎面,心里甚至有点得意,觉得自己挽救了一件即将被埋没的“文物”。
然而,诡异的事情,就从那天晚上开始了。
起初是睡不安稳。
总感觉身边有若有若无的叹息声,像是个女人在哭,又像是风吹过帐篷缝隙的呜咽。
帐篷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目光冰冷。
接着是梦。
几乎每晚,我都会做同一个梦。
梦里,一个穿着暗红色旧式衣裙、身形纤细模糊的女人背影,坐在一条潺潺的小河边,低着头,一下一下,轻轻地洗着那双绣花鞋。
河水很清,却能看见一丝丝暗红色的东西,从鞋上弥漫开来,像血。
我想走近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每次梦到这里,我就会猛地惊醒,一身冷汗。
白天也开始出现怪事。
有时眼角的余光会瞥见一抹暗红色在帐篷角落一闪而过,猛地转头,却什么都没有。
有时会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陈旧胭脂水粉的香气,转瞬即逝。
我开始变得精神恍惚,注意力难以集中,身体也莫名地感到疲惫,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了精力。
我把这些异常归咎于洪水过后的应激反应和休息不足,强行安慰自己。
但内心深处,父亲那句“宁可试人棺,不可试人鞋”的话,像根刺一样扎着,开始隐隐发毛。
真正的恐惧发生在一个深夜。
我又一次从那个洗鞋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如鼓。
帐篷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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