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奥阳接过那枝被剪下的玫瑰，看着那新鲜湿润的切口，又看看格瑞手中冰冷的剪刀，心尖莫名地颤了一下。她抱着奶糖，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那被剪断的花枝，指尖沾上一点微凉的汁液。
“拿着剪刀。”格瑞将另一把尺寸稍小的花剪递给她。
祁奥阳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剪刀，又看看怀里睡得香甜的奶糖，犹豫着没有立刻接。
“它不会醒。”格瑞的目光扫过奶糖，“放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祁奥阳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熟睡的奶糖放在旁边一个铺着软垫的藤编小篮里。小奶猫只是咂巴了一下嘴，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她慢慢伸出手，接过了那把花剪。手柄是温润的木制，但刃口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发凉。她从未碰过这种东西。
格瑞站到她身后。高大的身影瞬间将她笼罩。他伸出手，不是握住她的手，而是直接覆上了她握着花剪的手背。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带着熟悉的微凉，完全包裹住她的手，传递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祁奥阳的身体瞬间僵直。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掌控式的肢体接触，比任何语言都更具侵略性。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膛透过衣物传来的微热，和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
“这里。”格瑞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发丝。他握着她的手，牵引着花剪的刃口，精准地指向一株“凯拉”玫瑰上的一根细弱、向内生长的枝条。“多余的，消耗养分的。”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她的手，操控着剪刀合拢。
“咔嚓！”
细弱的枝条应声而落。
祁奥阳的心随着那清脆的断裂声猛地一跳。她感觉自己像那根被剪掉的枝条，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他握着她的手，如同操控一件工具，冰冷、精准、毫无感情。
“还有这里。”格瑞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她移动剪刀，指向另一处。“阻碍主枝生长的。”
“咔嚓！”
又是一声。
“以及这里。影响整体形态的。”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像恶魔的低语，带着她的手，再次落下。
“咔嚓！”
每一声脆响，都像敲打在祁奥阳紧绷的神经上。她被迫感受着他手掌的力量和温度，被迫看着那些翠绿的枝叶在自己（或者说，在他操控下）的剪刀下被无情地剪除。一种强烈的被物化感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不是在学习修剪玫瑰，她是在被他亲手修剪——修剪掉她可能存在的、任何“多余”和“不必要”的枝桠，让她只能按照他设定的形态生长，开出他想要的花。
“学会了吗？”格瑞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
祁奥阳握着那把冰冷的花剪，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力道和温度。她看着地上散落的几根翠绿枝条，又看看那株被“修正”过的玫瑰，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嗯……”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干涩沙哑，飞快地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恐惧和屈辱。
格瑞的目光在她低垂的发顶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停留片刻，紫眸深处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感。他接过她手中僵硬握着的花剪，放回原位。
“很好。”他淡淡地说，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教学。
祁奥阳逃也似的回到奶糖的小篮子旁，将依旧熟睡的小猫紧紧抱进怀里，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奶糖身上温暖的体温和柔软的绒毛，稍稍驱散了一点刚才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她将脸埋进奶糖蓬松的绒毛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汲取着那点干净的、属于生命本身的温暖和气息。
格瑞转身走向连接外部公寓的门。“我去实验室。处理数据。”他交代了一句，语气如同每日的例行公事。
祁奥阳没有抬头，只是抱着奶糖，低低地“嗯”了一声。直到听见大门开合、落锁的轻微声响彻底消失，她才猛地抬起头，长长地、劫后余生般地呼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温室里只剩下她、沉睡的奶糖，和那些在寂静中怒放、散发着馥郁甜香的玫瑰。阳光依旧温暖，音乐依旧低缓。但这精心打造的伊甸园，此刻在她眼中，却像一个巨大的、镶着金边的标本陈列柜。而她，就是柜中最核心的那件展品——被修剪，被养护，被展示。
她低头看着怀里睡得香甜、毫无知觉的奶糖，一滴冰凉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砸在奶糖柔软的绒毛上，瞬间消失不见。
时间在温室恒定的温暖和花香中，仿佛失去了刻度。
祁奥阳抱着奶糖，蜷缩在白色地毯的软垫上，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不远处一株盛开的“凯拉”玫瑰上。复瓣的花朵层层叠叠，柔和的粉色边缘晕染着奶油白，精致得像少女的裙裾。很美。
但她的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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