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七年春,魏党余孽伏诛三月整。太和殿檐角的铜铃随暖风湿润的气息轻摇,叮当作响穿透晨雾。萧桓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立于丹陛之上,晨光顺着龙袍上的日月星辰纹样流转,将他眼底的锋芒衬得愈发锐利。阶下文武百官肃立如青松,衣袂拂动间不闻半分杂音——正一品大将军蒙傲玄甲披身。
寒芒从甲叶缝隙中乍泄,昨夜戍边传回的军报还揣在怀中,甲胄上未褪的霜气带着边关的凛冽;从一品吏部尚书沈敬之朝服挺括,胸前鹭鸶补子被三十载宦海岁月磨得温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拟好的贤才名录;周伯衡、杨启等五位阁老按品阶列班,花白胡须在晨光中微颤,各部尚书手捧奏疏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春兴寄怀
西风瑟瑟叶飘黄,独倚危楼望渺茫。
寒雁几声云外唳,瘦芦几簇岸边苍。
山川寂寞烟霞冷,岁月蹉跎草木霜。
欲赋新诗消块垒,沉吟未就意彷徨。
《整肃吏治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临御以来,躬承大统,念天下苍生之苦,感社稷倾颓之危。魏党乱政十载,毒流朝野,蔽贤路于寒士,纵贪墨于要津,吏治昏乱如积垢,民生凋敝若秋蓬。今奸佞伏诛,寰宇初清,然沉疴虽去,余弊未除,若不申严法纪、广纳贤才,何以安黎元、固邦本?兹颁《整肃吏治诏》,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一曰严惩贪腐,以肃官箴。凡内外文武官员,贪墨公帑纹银满五十两者,立斩无赦,家产抄没以充国库;贪墨不足五十两而情节恶劣者,杖责八十,削职为民,终身不得复仕;纵容下属贪腐、坐地分赃者,与主犯同罪;监察官失察者,降三级调用,徇私包庇者,罪加一等。夫公帑乃民之脂膏,贪墨之徒实为国之蟊贼,朕必以铁腕除之,绝不宽宥。
二曰禁绝惰政,以安民生。官员在职,须恪尽职守、勤理庶务。凡尸位素餐、推诿塞责者,初犯降职留用,再犯贬谪边荒;因惰政致民受冻馁、地遭灾荒者,革去官职,流放三千里,永不复用;地方官瞒报灾情、虚应故事者,以“误国”论罪,交刑部严审。朕以民为邦本,官员乃牧民之官,若漠视民瘼,与魏党何异?
三曰广开贤路,以兴大业。选贤任能,唯以实绩论功过,不问出身之贵贱,不避亲疏之嫌隙。凡受魏党打压而怀才不遇者,吏部当遍访招徕,量才授职;寒门士子有经世之策、民间布衣有专技之长,经翰林院策问、地方官举荐属实者,皆可破格录用;旧吏中清廉正直、政绩卓着者,准予复职升迁,勿以旧嫌而弃良才。吏部须设“贤才册”,详录其功过,定期考核,以定去留。
凡此三端,由吏部主理选拔,都察院主理监察,刑部主理执法,三法司相互制衡,不得推诿。内外群臣须凛遵此诏,若有阻挠贤路、触犯律条者,无论官阶高低,朕必穷究其罪,以儆效尤。
盖贤才者,国之桢干;吏治清者,天下太平。朕愿与天下贤才同心同德,革除弊政,兴利除害,使大吴中兴,苍生安乐。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天德七年春 御笔
诏书宣读完毕,丹陛前的铜鹤仿佛也振了振羽翼,阶下群臣齐齐躬身,声震寰宇:“臣等遵旨!”
诏书墨迹未干,养心殿的烛火已燃至深夜。烛泪顺着盘龙烛身蜿蜒而下,在案几上积成小小的蜡丘。首席阁老周伯衡亲手展开《贤才安置总纲》,宣纸上“分类授职”四字笔力遒劲,几乎要透纸而出。他指尖摩挲着册页边缘鎏金纹路的磨损处,这册总纲他已修订七次,每一条款都斟酌再三:“陛下,选贤如疏渠,整吏治如固堤,需双管齐下方能长治久安。臣拟将召回的百余贤才按农桑、水利、刑狱、军务分类,分属六部统管,再由臣与杨启等五位阁老分头督导,既避免权责混杂,也便于实绩核查。”萧桓执起朱砂笔,笔锋在“总纲”二字旁悬停片刻,目光扫过阶前屏息静听的重臣——蒙傲的玄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徐英怀中的账册微微鼓起,沈敬之垂眸望着地面,似在思索未尽事宜。最终他轻轻一点,朱红印记在宣纸上格外醒目:“卿等思虑周全,朕信得过。”
分管监察的杨启应声出列,双手将一本朱丝栏装订的《贤才跟踪簿》置于御案,册页封面用暗红丝线绣着“监察”二字,红笔圈注的痕迹力透纸背。“臣掌监察要务,已令都察院左都御史虞谦从各地御史中选拔四十名清谨之士,组建专项御史队。新官到任后,每月需核查其账册政绩,每半月暗访乡邻口碑,但凡查出贪墨舞弊、虚报功绩者,即刻上疏弹劾,绝不姑息迁就。”虞谦随即跨步上前,腰间的御史印符碰撞作响,声如金石落地:“臣已拟定‘三查制’——查账册要辨明银钱来去虚实,查乡邻要问清官吏贤愚口碑,查实绩要比对农桑水利成效,必绝魏党贪腐之风死灰复燃,让监察之网密不透风。”他说话时挺胸抬头,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不容置喙的刚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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