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道朕心狠?可这龙椅从来都是烫人的,坐上去就别想再谈“心软”二字。当年青木堡一败,朕沦为金狼部阶下囚,被关在阴冷的帐篷里,嚼着冻硬的肉干,听着敌人嘲笑“吴朝皇帝不过如此”,那时所思所念唯有“活下来”“夺回来”。为了活下去,朕曾在冰天雪地里给金狼部首领牵马;为了夺回来,朕曾对着旧部的密信,咬破手指写“待机而动”。如今朕坐稳了江山,便要防着身边人背后捅刀——魏进忠手握东厂,眼线遍布朝野,连朕的饮食起居他都要插手,再留着他,迟早要出大乱子。魏进忠若不死,那些蛰伏的势力便会群起效仿,个个都想做第二个魏进忠,借着“替朕办事”的名头作威作福。届时朝堂大乱,民怨沸腾,江山易主,朕便是千古罪人,九泉之下也无颜见列祖列宗。
魏进忠于朕,从来只是一枚棋子。有用时,朕将他置于险地,让他去啃最硬的骨头,去铲除石迁叔侄,去制衡徐靖;无用时,或是成了噬国的蛀虫,便只能弃之如敝履,连一丝留恋都不必有。这朝堂本就是棋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徐靖是依附棋局的“蝇营狗苟之辈”,借着妹妹的身份伪装忠直,与魏进忠、石崇勾结乱政,最终死于同伙反目,也是咎由自取;李德元是护持棋局的“象”,一生谨守本分,却因错信义子落得惨死下场,他的死,是朕心中最沉的愧疚;石崇是扰乱棋局的“卒”,贪腐无度、仗势欺人,本就该被清除;魏进忠是锋利却易折的“车”,能破阵却也能乱阵,连亲手栽培他的义父都敢加害,与徐靖、石崇沆瀣一气,这般狼心狗肺,留着便是祸根。想做成件事,要挨多少唾沫?朕比谁都清楚。魏进忠若能听义父的话,守好本分,不与徐靖、石崇同流合污,此刻仍是风光无限的提督,可他偏要往死路上闯,仗着朕的宠信胡作非为,连养育之恩、同伙情分都抛在脑后,谁也救不得。就连徐贞,若不是生在徐家,若不是知晓兄长与魏进忠、石崇勾结的隐情,若不是试图劝朕早做打算,也不会困在冷院——这宫墙里的人,谁不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她的委屈,朕记着;李总管的冤屈,朕也记着,可朕是皇帝,不能只记着这些,更要记着江山万里,记着黎民百姓。
烛火将尽,灯花“啪”地一声爆开,朕抬手挑亮灯芯,指尖被火星烫了一下,却不觉得疼。窗外天已破晓,东方泛起鱼肚白,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了四下。近侍轻手轻脚地进来请旨传早膳,朕吩咐将膳食先送永安宫,要温热的,加一碗莲子羹,像当年徐贞做的那样——她虽为徐靖妹妹,却未与兄长同流合污,这份清白与隐忍,值得朕多一份体恤。徐靖的灵前无需添香,他的罪行早已昭告天下,不配享半分祭奠;李德元的后事要按一品总管的规制办,他无儿无女,朕便追封他为“忠勤公”,让宫里的小太监世代为他守墓;魏进忠的余党仍要彻查,那些与他、徐靖、石崇勾结的官员,一个都不能漏。新的一日,朝堂上又会有新面孔,或许还会有下一个“魏进忠”,或许还会有新的风雨。朕不怕,只是抚着龙椅冰凉的扶手时,总想起徐贞灯下缝衣的身影,想起她鬓边的黄菊,想起她那句“不如早早拔除,免得污了园囿”;想起李德元送刀时佝偻的背影,想起他说“老奴替陛下看着进忠”时坚定的眼神;想起魏进忠、徐靖、石崇三人勾结的密信,想起那些被他们迫害的忠良。只要朕攥紧“成败”二字,守好这万里江山,那些逝去的忠魂、受屈的良人,才算没白受这一场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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