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耳边是久违的鸟鸣。晨露浸透了衬衫，带着青草的气息——这是终焉之地从未有过的味道。手指触碰地面，真实的颗粒感让我浑身颤抖。
"第49次轮回，终于成功了。"
齐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生锈的铁丝网边，左眼空洞依旧，但右眼已恢复成普通的人类瞳孔。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地面投下淡淡的影子——比十天前要真实得多。
铁丝网外是荒废的游乐园。褪色的旋转木马在晨风中吱呀作响，摩天轮的轿厢玻璃全部碎裂，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这里是......"
"实验场旧址。"楚天秋从控制室里走出来，白大褂上沾满油污。他的金丝眼镜不见了，∞符号的眼睛变回正常，只是瞳孔深处还残留着机械般的冷光。"我们最初启动'终焉计划'的地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次没有疼痛，没有阻碍：
三年前，我们三个在游乐园地下实验室进行意识上传实验。当系统过载时，为保全核心数据，我们将自己的意识封存在终焉之地——那本是个临时避难所，却因程序错误变成了无限轮回的死亡游戏。
"每次轮回，系统都会自动补充NPC来维持运行。"齐夏踢开脚边的碎石，露出下面刻着的数字49，"前48次，我们都没能突破第九日的程序锁。"
摩天轮下方突然传来响动。穿校服的NPC学生们从阴影里走出，他们的身体正在数据化，像老式电视的雪花点般闪烁。
"他们怎么办？"我问道。
"原住民会随系统关闭而消失。"楚天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表盘显示07:00，"但在完全关机前，我们还有一小时处理残留数据。"
游乐园中央的喷泉突然喷出血水，在水幕中浮现出终焉之地的最后规则：
【黎明抉择】
1. 可选取一段记忆永久保存
2. 其余数据将被格式化
3. 选择时间：60分钟
齐夏的左眼突然流出血泪。他擦掉血迹，露出苦笑："看来我们终究要失去些什么。"
控制室的显示器亮起来，播放着记忆片段：
- 我教齐夏使用脑机接口时，他左眼被电流击穿的瞬间
- 楚天秋在系统崩溃前，将∞芯片植入自己大脑的画面
- 我们三人第一次启动终焉程序时击掌相庆的笑容
"只能留一段？"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系统资源只够保存1.2TB数据。"楚天秋敲击键盘，调出存储界面，"相当于人类记忆的百万分之一。"
旋转木马突然加速转动，生锈的轴承发出刺耳尖叫。最先消失的是食堂NPC，他们像沙画般被风吹散；接着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她织毛衣的毛线在空中分解成二进制代码。
"我选这个。"齐夏指向屏幕——那是我们第一次成功连接三人大脑的实验录像。
楚天秋的手术刀在指间翻转："我保留系统崩溃前0.03秒的实验室全景。"
血月开始褪色，天空呈现出不真实的蓝色。我的视线扫过所有记忆文件，最终停在最普通的画面上：实验开始前，我们三人在游乐园门口吃冰淇淋的监控录像。
"确定吗？"楚天秋挑眉，"这里有更重要的研究数据。"
"确定。"
输入选择后，整个游乐园开始震动。齐夏的身体逐渐透明，他笑着挥了挥手："看来我们要说再见了。"
"不！"我冲向控制台，"不是说可以保存吗？"
"保存的是记忆，不是人格。"楚天秋按住我的肩膀，"我们三个本就是系统分裂出的子程序，现在......"
他的解释被刺耳的警报打断。地面裂开缝隙，露出下面庞大的服务器阵列。无数光点从裂缝中升起，每个都包裹着一段记忆。
齐夏最后消散的是左手小指——那根本不是伤口，而是数据接口的残痕。他的声音混在电子杂音里："林郗...活下去..."
当楚天秋的身体也开始分解时，他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太阳穴，挖出一块晶片塞给我："这是∞协议的密钥...找到我们的..."
话未说完，他已化作光点消散。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废墟。我独自站在坍塌的摩天轮前，手中晶片映出全息投影——这是游乐园地下三层的结构图，标注着"主脑舱室"。
最后一条信息浮现在晶片上：
【如果看到这条消息，说明实验失败了】
【但我们成功保存了你】
【现在，去唤醒真正的我们吧】
我走向地下通道时，身后的终焉之地彻底崩塌。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块锈蚀的铁牌露出最后几个字：
"终焉计划：第49次人格迭代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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