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赶路。"三十娘的声音裹挟着渐起的风声传来,"前头五里有家驿馆,可避风雨。"
马车猛地一晃,车轮碾过道上凸起的石块。青鸟身形微倾,左手迅速撑住窗框,右手堪堪接住差点滑落的书籍。书页哗啦作响,惊动了身旁正绣着帕子的清韵代。
"怎么了?"清韵代惊恐的抬起秋水般的眸子,指尖还拈着一根银针高高举起,原来是方才的颠簸差一点被针扎着自己。
青鸟坐稳身子,将书卷轻轻合上:"无妨,只是天色骤变,怕是要下雨了。"他话音未落,一滴冰凉的雨点便打在窗棂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清韵代闻言,素手轻撩窗帘一角:"那...是要寻地方暂避?"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绣帕上的并蒂莲随着她手指的轻颤微微晃动。
"放心。"青鸟唇角微扬,指尖在书脊上轻轻一点,"三十娘他们常年在外行走,应对这等变故最是熟稔。"
清韵代这才舒展了眉头,重新拾起绣绷。但她的目光却不时飘向青鸟手中的书卷,终于忍不住指着其中一段话问道:"这处‘中流击楫’是何意?"
青鸟顺着她莹白的指尖看去,温声解释:"说的是西晋末年,王朝内部发生‘八王之乱’,皇族之间为了争夺政权,进行着你死我活的争斗……祖逖中流击楫,对天发誓,要是不能收复中原,就像大江之水,有去无回!“清韵代听得入神,连针线活都搁在了膝上。
"我原以为...。"清韵代忽然轻声说道,声音几不可闻。"你只精通术法剑道...。"她抬起眼帘,眸中映着车窗透进的微光。"不想连这些见深古籍也如此精通。"
青鸟闻言,耳尖竟泛起一丝薄红。他低头摩挲着书页边缘,那里有被反复翻阅留下的痕迹:"在师门时,平日确实多在练功。只是凤鸣师妹极爱这些,常在练功间隙讲与我听...。"
清韵代唇角微扬,眸中泛起盈盈笑意,感叹道:"常人听这些典故,左耳进右耳出便罢了。"她指尖轻点书页,"你却能记得这般详尽,见解又独到,真是...。"话到此处,忽又抿嘴一笑,"真是厉害呢。"
青鸟被她说得耳尖愈发绯红,正待开口,忽闻车队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但见三骑快马飞驰而来,当先一匹骏马倏地勒停在车队侧旁。
"诸位可是要往前头驿馆避雨?"来人声音沙哑却洪亮。
车队旁护卫的伙计回道:"正是如此。"
"去不得了!那驿馆两年前就荒废啦,如今只剩断壁残垣。"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前两里到三岔口,取左道再行三里,有家'云栖阁',我们正要去那里。"
伙计闻言连忙道谢,那骑士却朗声一笑:"同路即是缘分,彼此照应是应当的!"说罢一夹马腹,胯下骏马马长嘶一声,转眼便带着同伴消失在道路远方。伙计不敢耽搁,急急策马向前头三十娘的马车报信去了。
青鸟透过车帘望着骑士远去的背影。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心想这荒废的驿馆与指路的行人,倒像是冥冥中的某种安排。清韵代在一旁轻声道:"这途中的缘分,倒是巧得很。"
车队在岔路口折转向左,车轮碾过干燥的黄土路面,扬起一缕轻尘。此时天色虽阴,却尚未落雨,只有闷热的风卷着尘土,在道旁枯草间穿梭作响。
行出约二里地,前方不远处的小溪边忽现一座灰瓦院落。远处传来几声闷雷,却仍不见雨滴落下。云栖阁门前的旗幡微微飘动,仿佛被无形的过客轻轻拂过。整座客栈笼罩在一种奇异的静谧中,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喘息。
车队靠近客栈不远,天色骤变,原本澄澈的苍穹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西北方的云阵如泼墨般迅速晕染开来,起初是沉郁的铅灰色,转瞬间便化作狰狞的靛青。云底翻滚着,像有千万匹战马在相互践踏,不时迸出几道惨白的电光。
风突然转了性子,从温柔的拂面变为暴戾的抽打。道路两侧的野蒿齐刷刷折腰,草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哀鸣。尘土被卷成一道道旋涡,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远处山林的轮廓开始模糊,仿佛被一只湿漉漉的毛笔晕开了墨线。
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温水。青鸟的鬓发无风自动,细小的静电在发丝间噼啪作响。他注意到道旁蚂蚁列队疾行,蜥蜴飞快地窜过石板缝隙——这些小生灵比人类更早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云层越压越低,边缘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撕扯成絮状。阳光在彻底消失前做了最后的挣扎,将云团底部染成妖异的紫红色。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不是清脆的霹雳,而是如同巨石在青铜鼎内滚动的沉闷声响。
车队缓缓停在客栈门前,马蹄扬起的尘土在闷热的空气中缓缓沉降。青鸟轻巧地跃下马车,鞋底踏在干燥的黄土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站在"云栖居"的匾额下,仰头打量着这座客栈。斑驳的木门半敞着,门轴处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显然经历过无数次的开关。门槛上深深浅浅的划痕记录着往来的车马,最深处几乎能容下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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