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他递出,樊铁生蒲扇般的大手便按在了他的腕上:"紫雏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他浓眉倒竖,声音震得桌上碗碟轻颤,"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
青鸟手腕轻转,巧妙地脱开樊铁生的钳制,笑道:"阿兄,这一路多蒙各位照顾。"他将铜钱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今日难得有机会,理当我做东道。"
樊铁生浓眉一竖,大手"啪"地按在铜钱上:"紫雏兄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自古哪有客人反请主人的道理?"说着就要将铜钱推回去。
青鸟手腕一翻,指尖在樊铁生手背上轻轻一拂,竟让他不由自主松了力道。"阿兄。"青鸟声音温和却坚定的唤了一声。
两人僵持间,周围的伙计们纷纷帮腔。那络腮胡的伙计拍案道:"老樊说得在理!要是让三十娘知道我们让小兄弟破费,非得说我们这些年岁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就是!"年轻些的镖师凑过来,酒气喷了青鸟一脸,"这可是头回和紫雏兄弟同桌用饭,哪有让你破费的道理?传出去我们'随意楼'的脸往哪搁?"
青鸟不等樊铁生反应,手腕一翻,铜钱在掌心轻轻一旋,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他目光诚恳地环视众人:"这顿饭全当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说着将铜钱稳稳放在掌柜手中,又转头对樊铁生笑道:"下次就由各位阿兄做东,我断不会推辞。"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礼数,又给了众人台阶。樊铁生浓眉一挑,正要再说什么,却见青鸟已起身整理衣襟,青衫袖口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串铜钱在掌柜手中叮当作响,像是给这场争执画上了休止符。
"这..."樊铁生还要推辞,旁边几个伙计见客栈掌柜已然收下铜钱,只得七嘴八舌地劝起来。
"既然紫雏兄弟一片心意,老樊就别推了!"
"就是就是,下次咱们再请回来就是了!"
樊铁生看着青鸟坚定的眼神,又瞥见周围伙计们期待的目光,终于重重叹了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罢了罢了!这次就依你!"
青鸟会意一笑,对掌柜的点了点头。掌柜的会意,再三表示感谢。青鸟唇角微扬,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心中却比喝了蜜还甜。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也在为这场宾主尽欢的宴席画上圆满的句号。
起身时,他余光瞥见东厢房窗纸上映出的道冠轮廓。那少年道士似乎正在窗边张望,道冠的剪影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青鸟暗自盘算,待到了江州定要与三十娘说明,自己须得改道鹤鸣山。说不定能在那里寻到师父师母,问清十八年前昆仑山洞中的真相。
夜阑人静,一众人等各自回房歇息。青鸟轻掩房门,指尖在门闩上稍作停留,确认稳妥后才转身入内。
屋内月光如洗,透过素白纱幔在地上铺开一片朦胧的光斑。青鸟解下腰间佩饰,动作轻缓得连铜钩相碰都未发出声响。他指尖拂过案几上那盏青铜油灯,灯芯"嗤"地一声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在月光中渐渐淡去。
躺在床榻上时,被褥间还带着白日晒过的阳光气息。青鸟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望着纱幔上摇曳的树影出神。方才席间众人的笑谈声犹在耳畔——樊铁生豪迈的大笑,年轻镖师们七嘴八舌的争论,碗盏相碰的清脆声响。这些鲜活的声响让他想起在师门中与师弟妹们围炉夜话的时光。
眼皮渐渐发沉,月光在视线里晕染开来,化作一片朦胧的光雾。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师父站在光雾那端,花白的长须随风轻拂。青鸟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
最后一丝清明消散前,他听见窗外更夫敲响了三更的梆子。那声音悠远绵长,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响在心底。夜风拂过檐角的风铃,叮咚声里,青鸟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陷入黑甜梦乡。
月光悄然移动,慢慢爬上床榻,为他覆上一层银白的轻纱。窗外,一只夜莺在枝头轻啼两声,又归于寂静。
连日赶路,昼行夜宿。这一日,车队从永兴县出来,行至午时。官道两旁的槐树渐渐稀疏起来。青鸟倚在车舆内,手中正翻看着早前在襄州买的书籍,打发时间解闷。
忽听得前方马蹄声急,一个伙计策马靠近三十娘的马车,声音裹在风里:"掌柜的,西北边涌上黑云来了,瞧着要变天!"
青鸟如今功力已复五成,百丈内的动静皆如近在耳畔。他听见三十娘掀帘时环佩相击的清脆声响:"附近可有能避雨的宿处?"
书卷"啪"地合拢。青鸟撩开车窗帘子,西北天际果然压来一片铅灰色的云阵,边缘被阳光镀成狰狞的赤金色。风突然转了向,道旁野蒿齐刷刷弯下腰去,扬起细碎的尘土扑打在车板上。
他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丘陵,忽然凝在天际好似要垂落地面的铅云。他正要开口,却听见三十娘拿出舆图,查看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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