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见没人应声,裴婉君又只顾着哭,不由得坐起身,小眉头微微蹙起,转向一旁的妮子:“妮子,我阿翁阿婆呢?”
妮子被问得手足无措,慌忙看向自己的阿娘,眼神里满是求助,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死了。”
两个字像冰锥般刺破了沉默,说话的是紫衣女子,声音平静得近乎冷硬。
珠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没听懂一般,喃喃重复着:“阿翁阿婆……死了?”
下一刻,她突然抱着脑袋尖叫一声,方才在地里的血腥与混乱猛地冲进脑海——倒下的阿翁,哭喊的阿婆,还有那些狰狞的面孔……她猛地掀开被子,疯了似的朝门外冲去。
“珠儿!”裴婉君想也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
村正见状要拦,却被张司马抬手止住。“让她去,”张司马望着两个踉跄的背影,声音低沉,“这些事,她迟早要面对。”
众人跟着走出屋,只见珠儿一动不动地站在阿翁阿婆的尸首前,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脸上没有泪,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死寂。
裴婉君追到她身后,看着珠儿单薄的背影,心头的悲痛如惊涛骇浪般翻涌。
可就在这痛彻心扉的时刻,一个念头异常清晰地冒了出来:珠儿不能没人管,往后,她来照顾!一定要找到珠儿的阿爷,把孩子平安交到他手上。二老用性命护了她周全,这份恩情重于泰山,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抹掉脸上的泪。心里不停的念着:不能乱,她绝对不能乱。她要是垮了,珠儿怎么办?
裴婉君上前一步,轻轻将珠儿揽进怀里,声音虽仍带着沙哑,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坚定:“珠儿,别怕,有阿姐在。”
张天童望着裴婉君,见她不过眨眼间,便从方才那几乎被悲痛淹没的万念俱灰里挣脱出来,眼底虽仍有红痕,却已透出几分撑持局面的担当,不由得暗自点头——果然没看错这娘子,柔中带刚,是个能扛事的。
就在这时,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围着的村民被人硬生生拨开,一个男子的身影跌跌撞撞挤了进来,正是通文叔。
他原本去镇上采买些物资,回来时在村口听闻安贵家遭了祸事,一路奔来,此刻一眼就瞥见院中停放的两具盖着草席的尸首。他看到珠儿正在尸首前哭泣,裴娘子正搂着珠儿,眼中满是悲伤。
“怎……怎么会……”通文叔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嘶哑得不成样子。他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草席,双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却又猛地顿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下一刻,他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颤抖着掀开草席一角,看清老婶子的面容时,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的呜咽,听得人心里发紧。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啊……”通文叔潸然泪下,双手死死攥着草席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二老为他帮衬了多少事,老婶子为他缝补了多少衣裳鞋袜,他历历在目。今早还在村口和老叔闲聊,说等秋收了要酿两坛酒,邀他来喝,怎么才半日功夫,就阴阳两隔了?
通文叔趴在尸首旁,哭得像个孩子,背脊几乎要贴到地面,一声声“老叔”“老婶子”的哭喊,混着风里的呜咽,听得围观的村民无不垂泪。
他直起身,捶打着自己的大腿,恨自己来得太晚,恨自己没能替二老挡下这场劫难,哭声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悔与不舍。
村正望着通文叔痛哭的模样,眉头拧成一道深痕,喉间滚动着一声重重的叹息:“唉,真是造化弄人。”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想将通文叔从地上扶起。
可通文叔的膝盖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任凭他怎么拉,都执拗地不肯起身。他掌心轻轻覆在对方不住颤抖的胳膊上,缓缓拍了拍,声音温和却带着力量:“通文啊,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珠儿阿翁阿婆的后事,咱们得先帮她办得妥帖些。”
通文叔猛地用袖子在脸上狠狠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里还凝着未干的泪,胸口因急促的喘息剧烈起伏着,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浊气。
他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重重点头:“你说得对,村正。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 说罢,才在压抑的抽泣声中,借着他的搀扶缓缓站起身来。
村正转身走向门口,对着围在院外的乡亲们朗声道:“老叔老婶子一辈子老实本分,如今遭此横祸,珠儿这孩子又年幼无依,实在可怜。还请各位乡里乡亲的搭把手,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让二老能安心上路。”
话音刚落,一位挎着竹篮的老妇便拨开人群走上前,浑浊的眼睛红红的:“村正说得是,老两口平日里谁没受过他们帮衬?” 说着从篮底摸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将几枚磨得发亮的铜钱递过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有她带头,围观的乡亲们立刻响应,有人直接摸出腰间的铜钱,有人解下钱袋倒出碎银,实在拿不出钱的也纷纷说要帮忙担土掘坑,一时间院门口涌动着暖人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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